送到興慶宮,才知木已成舟,鑑於九峰山苑之事,她打消了去大明宮的念頭。從下午起,興慶宮門庭若市,朝廷貴戚命婦、東西兩內有頭有臉的主子都來向她請安,希圖從她這裡得到新貴妃的內幕。
“這不是亂了規矩嗎?官家眼裡還有沒有祖制?”德妃憤憤不平。
周氏瞪了她一眼,“歷朝都有前例。官家也不算違制,管住你的舌頭,忘了司馬氏了。”
德妃忙掩住嘴,司馬氏被貶後,德妃為出氣帶人到上陽宮折辱司馬氏,甚至令宮女掌摑司馬氏,結果被宣德帝知曉,令執內宮事的坤翊宮老尚宮代帝訓斥,罰了三月的俸銀給司馬氏養傷,到現在還沒罰完,德妃大丟了面子,好幾天窩在長生殿裡不出來。
德妃看看四周,小心翼翼地壓低嗓音“您說,我們該怎麼辦哪,總不能讓她坐大,壓到您的頭上,她可是姬家的人。”
周氏又嘆氣,倚著金絲繡鳳的靠枕,“先看看,官家能寵她多久?薛氏不就新鮮兩個月嗎?”“啊呀,我的母后,這回可不一樣了,薛氏只是個婕妤,連個九嬪都不是,她一進來,可就是貴妃了,我到您這裡之前,聽說官家遣禮部侍郎去祭告太廟後殿、奉先殿,又派了尚書令為冊封使,這和您當初升格為皇太后的禮注一模一樣。”德妃見周氏一副氣定神閒,急得口不擇言。
“這些我都知道了,官家總會知會一聲兒的。”周氏有些厭煩,口氣不太好,德妃話出口這才知犯了她的忌諱,太后在先帝晚年已經不得寵了,雖然兒子是皇太子,但她卻沒有被冊封為後,甚至位在當時的寵妃趙嫻妃之下,直到先帝駕崩,才母憑子貴被尊為皇太后,以無子逼著趙嫻妃殉葬,挾幼帝稱制,把持朝政達十二年之久,也因為她要霸住坤翊宮,德妃喪失了唯一一次能被立為皇后的機會,待宣德帝長大些,周氏再想謀立德妃,為時已晚,宣德帝親政後,就更加渺茫了。
德妃心裡想著何嘗不怨懟,委委屈屈地跪下:“母后,兒臣錯了。”
周氏忙拉起她,“好了,我知你是替我著急上心”她安撫德妃,“只是你那兩個姨妹子不中用,到現在才是婕妤,這還是我替她們周旋的,肚皮又不爭氣。薛如瑤是否失寵還在兩可,她兩個月就從才人擢升至婕妤,這個妮子,不簡單,你可以用她一下。”
德妃不忿:“那個狐狸精,每次見了我,要笑不笑的,特招人討厭。”
周氏再嘆侄女愚蠢,“今時不同往日,她從未失禮過,這就行了,她比你有心計,下午巴巴的送了燕窩粥來,你呀,就別端架子了,迂尊降貴吧,想想皇長子。”德妃唯唯,周氏又不放心,著意叮囑了幾句,德妃這才退出興慶宮。
宮燈悠悠,宮女們服侍周氏躺在錦繡象牙七寶床上,守夜的宮女頭一搭一搭的,周氏夜難成寐,“今時真的不同往日了。”
東內、西內的宮燈漸次熄滅,夜不成寐的何止只有高高再上的皇太后,這夜幕下的宮闈,各人抱著不一樣的心態,都恭候著未語入宮。
姬家的客院外人影幢幢,夏夜裡螢火蟲飛舞,蟲草啾啾,龍騎尉的劍鉞在黑夜中閃著刺眼的光芒,卻又互不干擾。
院落夜沉沉,房內燈光氤氳,桌上的清茶嫋嫋散發著煙霧,屋裡的人都有些魂不守舍。未語捧著書冊,思緒不知飛向何處,久久不見她翻動書頁,一旁的花梨木幾邊紫衣檢點著從太史署帶出來的書冊,御賜之物,還有幾十盒珠寶珊瑚瑪瑙玉器,都是及其珍貴的,這是姬府的知事和夫人們送過來的,說是姬家替未語準備的嫁妝,將來在宮中會有用處的。
從太史署出來,回到姬府的客院,未語的沉默令紫衣擔心,無論是眾家夫人的賀禮,還是高青大人再次傳諭:宣德帝賜下晚膳,珍珠一斛,翡翠十塊,軟煙羅十匹。未語都是置若罔聞,問她如何處置,只有“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