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血!」盼妮驚駭的告訴我。
傷者伏在地面,身上滲出血來。
我急問:「我們快叫救護車吧?」
海德公園四周的遊人已浙漸向我們這一角聚來。
就在這時候,一輛黑色的旅行車以極高的速度,不顧一切的鏟上糙地停下來,駕駛位上跳下另一個年輕男人。
他們三個人以最敏捷的手法用一張毛毯裡起地上的傷者,輕輕的把她放在擔架上,推進旅行車內,然後他們跳上車,預備走了。
我攔住他們,「兄弟,且慢,這個大恩先擱下不說,你們的姓名總得告訴我一聲。」
可是他們已經發動車子引擎,守在傷者身邊的那一位,也就是最先跟我交談過的那人,以他一貫的平靜聲音說:「小事何足掛齒。」
接著車子平穩地開走了。
盼妮急說:「爹,他們實在是救了我一命。」
我點點頭。
這時警車也趕到了,警號嗚嗚的叫著。
糙地樹叢邊有一攤血漬。
盼妮忽然蹲下,拾起一樣東西:「爹,你看。」
我拿在手中,那是一隻耳環。一顆圓型鑽石配著粒眼淚型的珍珠,我放入口袋中。
盼眯這時由警察交回我手中。我們到警局去錄口供。
盼妮跟警方說:「我們是美國公民,我父親是一個作家。是。他就是st季,季少堂。你看過他的《長江與我》嗎?太好了,我們到倫敦是度假來的。」
「不。我們不認識那三男一女,從來沒見過面。不錯,他們也是東方人。」
「其中一位跟我說過話,他們三人長得很相像,-般濃眉大眼。傷者是女性,我沒有看到她的臉,她騎術非常好,穿黑色的衣服,頭髮上有發網。一切發生得太快,我記不了那麼多。」
「大概是二十多歲吧。可能三十、四十歲,看不清楚。」
「既然沒事,我們要走了。」
我們回到旅館第一件事便是訂機票回紐約。盼咪受了驚嚇。她需要看醫生。
盼妮說:「但是我們必須要找出那家人是誰,為什麼那麼神秘。」
「怎麼找?」我反問,「人家已經受了傷,我們拿什麼去補償?」
我取出那隻耳環,細細觀察。
盼妮說:「這是一隻鐵芬尼耳環。」
「你怎麼知道?」我詫異。
「媽媽有一隻戒子是鐵芬尼買的,招牌印子一模-樣。」
「嗯。」我把那隻耳環慎密的藏好。
傍晚警方通知我們,說一絲訊息都沒有,整件事只好不了了之,他們查過各間醫院,都沒收錄此類病人。
為什麼他們救了盼妮而不肯留下姓名?
為什麼他們不待警方來到而馬上離開現場?
可是我們總得有點表示,至少得寫封信去感激一番,到底人家為盼妮受了傷,輕重尚不知。性命攸關。
到現在或者我應該說一說我個人的故事。
我是一個職業寫稿人,靠說故事為生。
寫小說對我來說,是很自然的事。
我畢業於美國中部一間州立大學,拿的是「文藝創作」系博士。在讀書當兒曾用英語投稿到數間雜誌,也獲得刊登。我一早搞通了思想,既然身為中國人,就算入了美國籍,若要在長毛堆中出人頭地,混出名堂,必先要把洋人唬得一愣一愣。我的稿件中充滿禪、陰陽、易經、八卦、軍閥、白牡丹、蠱、男人的辮子、女人的小腳,諸如此類。我不是一個高尚的人,我寫的短篇之中、稿費最高的
一篇叫「東方人與性」,投到婦女雜誌上,幾乎沒名揚四海。
畢業後我開始寫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