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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她說著,拍了拍他的手。“這下好啦。我們既往不咎,重新開始吧。我說‘早上好,貝斯基先生!’你回答‘早上好,哈克絲太太!’”

老人沒有絲毫認可的表示。哈克絲太太滿懷希望地把頭歪向一邊,像只碩大的、嘮嘮叨叨的鳥尖聲叫道:“早上好,貝斯基先生!”老人固執地不理睬她,而是對著空氣茫然地、甜甜地微笑。

“那好吧,”她說道,拍下裙邊,圍住自己的寬腰和*。“你起不起床,不關我事,先生。”

她咚咚咚地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回過頭。老人正顫顫巍巍、搖搖欲墜地坐在床的邊緣,白髮豎立、蓬亂,活像憤怒蒼鷺的羽冠。一塊慘白的陰影遮住了他的下半張臉,使得他的雙眼更加突出,閃出最虔敬的膜拜者所擁有的那種痴呆、強烈的光芒。

哈克絲太太常常看見他這副樣子:沉默寡言、紋絲不動、耽於幻想;而且她很願意相信,也許是因為對於死亡和毀滅的一種莫名奇妙的恐懼才使他感到震撼。或許他是因為思念自己的妻子甚至無法自拔,那思念就像她對自己死去的丈夫阿爾伯特所寄託的無限思念一樣。

她強裝起笑容,朝他笑了笑。“給你5分鐘,親愛的。”她說道,然後輕輕地帶上門。

老人沒有任何反應。他在思索——他在努力把舒適地安臥在軟床上的那些記憶掀起來,他在越來越深地陷入沉重的歲月當中,變得愈加的懶惰和昏沉,愈加的不易醒來。他再也不能讓自己的腦細胞彼此觸動,迸發出果斷的、突如其來的想法,而此時,被激起的惟有記憶,有時,如果幸運的話,那些記憶就是富有意義的回閃。不過,他想起的僅僅是久遠的、久遠的思緒和往事。無非是它們依舊如現實一般清晰,如傷口一般生痛。

這一次,他想起的是一頭熊的事。什麼?

老人用手背猛擦下巴上的口水,動作抽搐、顫抖。焦躁之中他的兩條幹瘦的腿盤過來,又盤過去,那是垂老的人大理石一般光滑的大腿。

熊?他搓了搓鼻樑;不過,這很重要。他開始輕輕地搖晃起來,那長長的、彎彎的鼻子像把鐮刀在來回刈割,收割著這間小屋中昏暗、陳腐的空氣。就在他搖晃的時候,所有的記憶都朝他奔來,他開始奔跑,飛快地、堅定地、默默地朝往時奔跑。

在那間昏暗的、散發著乾草的氣味和刺鼻的馬糞味的馬廄裡,那把刀正發出微弱、貪婪的割肉聲。刀不是很快。接著,他聽見鋼刀在磨刀石上拖出的刺耳的霍霍聲。儘管他害怕父親正在剝皮的那頭熊也許會突然昂起身活過來,但他還是翻過畜舍的圍欄,爬進馬槽,蹲下身子。他只有5歲,因此馬槽狹窄,恰好適合他蹲身。

這頭熊真厲害!是個殺手、豪客,用它鋼針般鋒利的爪子,僅幾下就讓兩頭大母豬肝腦塗地。

熊的氣味使他想起了炮銅——油膩膩發出煙味的炮銅。每根剛毛豎起,就像擦亮了的黑色金屬絲。當陽光照耀時,皮毛映出鮮亮的、電一般的藍光。

跳舞的熊(3)

此時,被磨快了的彎刀在脂肪間遊刃,像是在切奶油,無情地剝開皮毛,露出長長的、平展的粉紅色肌肉。父親那雙血淋淋的手在忙碌時,迪特爾感到了一種越來越強烈的不安。那雙強壯的手又扯又拽,與那具笨重、僵死的屍體扭扯,好像在發狂地尋找著什麼。好似雕塑家手中的泥土,那頭熊在開始變形。每一刀都使它越來越不像熊,而更像別的什麼東西。迪特爾感覺到了這一點,期待中他的身子在馬槽裡蹲得更低。

父親開始剝熊背上的毛皮,他的前臂伸進毛皮下面,刀朝著脖子的方向往上割。終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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