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噥了一聲,直起腰,伸手去拿斧頭。兩聲尖厲的咔嚓聲,那顆呲牙咧嘴的頭顱從脖子上被砍下,扔到一個角落。父親收拾起熊皮,抱到外面去鹽漬,然後用夾子固定在院子裡。迪特爾聽見那群雞聒噪著把毛皮上的肉啄盡。
他朝馬廄的昏暗處望去。熊不見了。被剝去了濃密、油亮的皮毛,那*裸的東西不是熊。兩隻胳膊,兩條腿,裸露的粉紅色肌膚,那是個人。在那層柔軟、細長的黑毛下面藏著的是一個人,偽裝著藏在裡面。
像是一場謀殺案中身不由己的同謀,他感到了那種越來越強烈的恐懼。他開始哭著叫喊父親,這是父親突然出現在門口,渾身沾滿油脂和鮮血,儼然一個謀殺犯。
他聽見有人從老遠的地方叫他:“貝斯基先生!”“貝斯基先生!”最後一個音節拖得很長,像是一段曲調,那刺耳的聲調在空氣中振動,催促著他。
他意識到自己在哭,眼睛充滿料想不到的淚水,那淚水突如其來,老是讓他吃驚、尷尬。
就為了一頭熊?可不止是這些。他敢肯定,還有一頭熊。還有一頭活在屈辱、無能當中的熊。
他緩緩地把身子挪到床邊,靠那雙因患關節炎而關節突起的腳痛苦地站立起來。去吃早飯。
飯桌上,他倆以主人和管家的那種無聊、冷漠的方式爭吵起來。他也想吃她盤裡的東西,鹹肉和雞蛋。他告訴她說他不喜歡喝粥。
“我不能給你鹹肉雞蛋。” 哈克絲太太說。“醫生規定的。”
“哪個醫生?”
“上個月我們看的那個醫生,你記得的。”
“不記得。”的確,他記不得任何醫生。
“你記得的。好好想想。我倆坐出租去城裡的。記起了?”
“不記得。”
“接著我倆在伍爾沃斯連鎖店停了車,買了一大包你最喜歡吃的棒糖。記得嗎?”
“不記得。”
“那很好。”哈克絲太太心煩地說。“你是不想記得,我沒辦法。這沒關係,因為你是吃不到鹹肉和雞蛋的。”
“我不要喝粥。”他疲倦地說。
“喝。”
“給我玉米片。”
“看看我盤子,”她邊說邊用餐刀指著盤子。“所有東西都冷成油渣了。吵,吵,吵,啥時才有片刻安寧吃頓飯?”
“我要玉米片。”他說,嘴角得意地微微癟了癟。
“你不能吃玉米片。”她說。“玉米片要塞腸子。因此你得喝熱粥,保持大便通暢,跟吃燉梅脯一樣。好啦,你要什麼,是陽光男孩果汁,還是燉梅脯?”她狡黠地問。
“我要玉米片。”他朝著天花板得意地笑著。
“像張卡了盤的唱片。”她雙手合攏放在桌上,像密謀什麼似的朝他湊過來。“你吃不吃都無所謂,得了不?你是想惹我發火,得了不?”
“我要玉米片。”他堅定而快活地說。
“我真想殺了這傢伙。”她對著自己的盤子說。“真想殺了他。”接著,她突然問道:“你的眼鏡在哪兒?不,不在那兒,在那個口袋裡。好了,戴上。現在好好地仔細地看看那碗粥。”
跳舞的熊(4)
老人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朝自己的碗中凝視。
“很好。仔細看吧,那可不是什麼想啥有啥的如意井。看沒看見那些小黃粒兒?”
他點點頭。
“我們吵來吵去就為這些?這些小黃粒兒?你知道是什麼東西,是纖維,讓你大便通暢的纖維。這下吃吧。”
“我不吃。我幹嘛要吃纖維?”他揶揄地問道。
“你肯定瘋了,像狐狸一樣瘋了。”她說。
“我要咖啡。”
哈克絲啪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