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說:&ot;你好好看我那一百條試題。&ot;
&ot;我有更要緊的事要做。&ot;
&ot;周至美,你為何鐵石心腸?&ot;&ot;小郭,你根本不用試圖明自我,你只要去尋找利璧迦的下落。&ot;
他看我一眼,把我的門匙放在茶几上,歸還我。多事的小郭。
他生我氣我生他氣。
小郭的偵探術也許一流,為人實在太不識相,哪壺不開提那壺,專門挖瘡疤,越挖得深越有味道。
我把他送到門口,大門一關上,孤獨便排山倒海而來。
這間公寓忽然變得太大太大,空洞洞,我說話彷彿有迴音。
即使開亮所有的電燈,仍然有陰暗的角落。
往日我與利璧迦也不是那種坐在一起商討青菜肉類價格的夫妻。她有她的應酬,我有我的,兩個人很少碰在一起談家常。
不過有她在那裡,我總有點精神寄託,無論是翻閱報紙、更換衣裳,她多多少少會發出些微的聲響。
有時候,我一個人靜坐房中做夜課,她也會在房門外張望一下,問聲:&ot;還在抽菸,真的視死如歸?&ot;
當然是假裝沒聽見,但心中暗暗得意,有人管頭管腳總是溫馨的。
利璧迦到底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還會回來嗎?
電話鈴響,我撲過去接。
心中已叫出來:利璧迦。
&ot;周至美?我是衛理仁,你這傢伙,我要同你算帳,&ot;她咭咭咯咯的笑,&ot;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飛機場……&ot;
我一句也沒有聽進去,照說萬籟無聲,有位金髮女送上門來,我應當張開雙臂歡迎才是,但我卻覺得一點味道也沒有。
&ot;周至美?周?&ot;
&ot;馬利安,今日我很倦,在公司見到你再聊。&ot;
她受到這種空前冷淡的待遇,倒是沉默下來。
&ot;周,有什麼事?在匹茲堡我就發覺了。&ot;
&ot;馬利安,改日再說,我在等個要緊的電話。&ot;我結束通話。
家有兩個電話,她的與我的。
利璧迦的電話響我從不接,她對我的電話也採同樣態度。
兩具對外通話的機器都極少響,我不止一次覺得利璧迦與我是天生一對,兩個人都懂得享受絕對靜止的生活。
她到底為何離我而去。
最最有資格白頭偕老的夫妻,便是我們倆。
我自酒櫃取出老酒,像電影與話劇中的失意漢般,對準瓶嘴便啜飲。
喝了十多口,看清楚招紙,才知道是利璧迦每日喝一小杯的些利酒。
她輕微貧血,喜歡喝一點酒活血,一瓶足可以供應半年需要。今日被我一口氣喝掉半瓶。
酒一到血中,我便鬆弛下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她會回來的,我告訴自己,她會回來的。
半世的夫妻了,她會回來的。第二天我還得去上班。
以往一直最不同情那種為感情問題弄得蓬頭垢面的男女,我的至理名言是&ot;可以結合便結合,不能結合便升華&ot;,男女欲仙欲死的纏在一起,於個人於社會有什麼益處?
現在自己也覺得刺痛了。
我同總工程師說有急事想告假。
他開頭還不在意,&ot;明天沒事,後天好像要去取貨,你幾時有事?&ot;
&ot;我想兩個星期。&ot;
&ot;十四日?至美,你不是開玩笑吧。&ot;他眼睛睜得銅鈴般大。
我頓時氣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