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夏道:“你不過是個藩侯,不經朝廷允許,豈可擅自開海?這就是你的循規蹈矩嗎?”。
問到這個份上,柳乘風更是大笑起來,道:“尚書大人錯了,太祖皇帝制定祖宗法度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各地藩國可以便宜行事,軍政事務,皆可定奪。開海,乃是廉州內政,柳某人按祖法行事,又和朝廷有什麼關係?怎麼?尚書大人要違反祖法,來過問藩鎮的事務嗎?柳乘風要問,到底是柳乘風膽大包天,還是尚書大人目無綱紀,竟然敢無視祖制!”
劉大夏暈了。這個圈子繞得太大,讓他一時轉不過彎來。
祖法……確實是有這麼一條。當年太祖皇帝在的時候,將朱姓子弟分封至各處,成立藩國,朱元璋顯然認為,只要朱家的子弟散佈在各地,就能使大明的天下鞏固。因為,朱元璋給予了藩王們很大的權利,軍政、民政盡皆一把抓,以至於各個藩國自成體系,這才有了靖難之役,藩國居然可以直接和朝廷對抗。
只是到了靖難之役之後,藩國的權利受到了極大的遏制,雖然朝廷沒有明文規定,不過這已經成了潛規則,按照潛規則來說,藩國要開海,肯定是要朝廷應允的,可是按照祖制來說,柳乘風自己是可以決定廉州的政事,根本不必請示朝廷。
這就要看,柳乘風是打著潛規則還是祖制的幌子了。
問題最大的關鍵是,朝廷百官們為了讓朱佑樘取消開海的念頭,搬出了祖宗的制度逼宮,現在總不能又推翻祖制,來逼迫柳乘風就範吧。
所有人呆住了,一下子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有人突然想到方才皇上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態度,說了這麼久的祖宗制度,這不是擺明著為柳乘風接下來的動作做鋪墊嗎?
……被人耍了!
大臣們憤怒了,可是憤怒歸憤怒,想要反駁,卻是無從下口。
終於,一個言官站出來,朝柳乘風怒喝道:“柳乘風,開海這麼大的事居然不請示朝廷,你到底是什麼居心?莫非是要造反嗎?”。…;
這句話別看聲音大,可是話中卻到處都是破綻,柳乘風微微一笑,反駁道:“大人何出此言?祖法之中並沒有明文禁止藩侯不可以開海,也沒說一定要請示朝廷,怎麼?大人這樣血口噴人,柳乘風倒是想問問,你的居心又是什麼?到底是誰給了你好處,讓你喪心病狂,居然敢違反祖制,在這裡向本侯叫囂?你可知道,汙衊藩侯是什麼罪狀?”
這一番話,若是沒有之前文武百官們打著祖宗制度的幌子,只怕有點兒過份了。可是祖宗制度的旗號是朝廷百官們自己打出來的,現在想反悔,只怕也來不及了。
不是要談祖宗制度嗎?那就和你研究研究這祖制,看看你們還有什麼說辭!
滿殿的文武,雖然都被激怒,而柳乘風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可是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說話,他們當然知道,柳乘風這一手借題發揮幾乎無懈可擊,廉州開海,就算反對,又該拿什麼反對?
柳乘風躬身向丹陛上的朱佑樘行了個禮,笑吟吟地道:“陛下,廉州開海,與朝廷無關。微臣奏請的乃是修築道路的問題,朝廷是不是劃撥銀錢,還要請陛下定奪。”
朱佑樘坐在御椅上,看到下頭的文武百官們一個個吃癟的樣子,不由心中大悅,尤其是想到就在幾天之前,這些人一個個慷慨激昂地奢談什麼祖宗之法不可輕廢,一旦廢黜,則社稷傾覆,天下不安。而現在,這些話就像是狠狠地打了他們一個耳光,搬起了千斤的大石,卻是砸在了自個兒的腳上。
朱佑樘故意繃著個臉,儘量使自己不要失態,良久才長出一口氣,隨即道:“柳愛卿所言也不是沒有道路,既然柳愛卿願意拿出二百五十萬兩銀錢出來修築道路,朝廷也沒有不應允的道理,這件事,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