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材頎長,著深藍色短款麵包服,寬鬆的黑色長褲和乾淨的白色運動鞋,一頭濃密的黑髮看上去像是自然捲,長及下頦,可以紮成一個小丸子。正低頭注視著手中的調色盤,黑髮將臉完全擋住。
“阿盛。”教授突然喊了一聲。
窗邊的人迅速回頭,教授抬手示意他過來,同時也帶著奚午蔓向他走去。
奚午蔓看清他的臉,很年輕,五官端正,白皙乾淨,沒有鬍子,卻呈出衰頹與憂鬱。
到了合適的距離,教授對那年輕男人說:“介紹一下,這位是……”
“我知道,奚午蔓。”年輕男人只淡淡瞥一眼奚午蔓,眸底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頹然,甚至流露出厭惡。
立馬就知道這長得雌雄莫辨的是個壞脾氣的傢伙,奚午蔓仍有一瞬沉淪於他大提琴低音般的音色。
教授樂呵著轉向奚午蔓,指著年輕男人說:“這是我的碩士研究生,樓盛。”
“幸會。”奚午蔓微笑著向樓盛伸出手。
樓盛沒搭理她,對教授說:“剛剛有兩個學生打電話說十點鐘會過來。”
這種情況,假裝對方已經與自己握過手,極自然地收回手就行。奚午蔓這樣做了。
“學素描那兩個?”教授問。
樓盛輕一點頭:“嗯。”
“您有時間不?”教授說,“您有時間的話,幫我帶一下那兩個學生,沒時間的話……”
“沒時間。”樓盛始終是那樣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不耐煩腔調,“我等下要去美術館。”
“那正好,您帶午蔓一起去。”
“我不想跟她一起。”樓盛看奚午蔓一眼,“自己打個車就到了。”
氣氛異常尷尬。
教授沉默片刻,面上的笑容斂了幾分,問:“阿盛,今天誰喂您吃火藥了?”
“拜託,任教授。”樓盛拖長嗓音,“我只有一張音樂會門票,帶她去幹嘛?”
“您給她也弄一張。”教授的語氣竟有些強硬。
樓盛囁嚅著瞧教授,最終翻了個白眼,試圖跟講道理:“任教授,我這張票都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
“那就把您的票給午蔓,讓她去聽。”
聞言,奚午蔓同樓盛一樣震驚了。怎麼搞得像是她在跟樓盛爭搶一樣?而她根本不知道什麼音樂會,也完全不感興趣。
空氣靜默兩秒,教授又說:“要不您也別去那什麼音樂會了,就在這給我帶學生。”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帶學生。”樓盛每說一聲“真的”,頭就低下一分,話音也更重一分。
“那就帶午蔓去看看那老煙鬼的巡迴展。”教授不容拒絕地開口。
樓盛下巴微微一仰,像是在用鼻孔看任教授,舌頭抵了抵腮,冷笑一聲,低聲下氣地敷衍:“行行行,去看畫展。”
說著,他彎腰將手中的調色盤往左邊的畫架旁隨意輕輕一扔,雙手揣進麵包服的衣兜,對任教授說聲“走了”,大步流星往門口走去。
看出樓盛實在不樂意,奚午蔓打算告訴教授,她沒有去美術館的打算,就算去,也不需要樓盛陪同。
她還沒開口,教授臉上又堆滿笑容,說:“龐莫昀先生的個人畫展今天開幕,我答應過要帶您過去,可是現在我這裡實在走不開,所以讓我的學生帶您去。”
他似乎打心底覺得愧疚,雙手合十,連聲說著“見諒見諒”。
奚午蔓帶著客套的微笑搖搖頭。
恰時,那已經推門出去的樓盛又折身探回腦袋,沒好氣地問奚午蔓:“那女的,你腦筋不好還是腿腳不便?”
奚午蔓還沒能理解他突然的戾氣,任教授已經操起手邊一個不大的大衛石膏,作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