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鞋子和衣角都弄髒了,官員提議去前面一戶人家歇腳,弄點水來清理一下。
院門大開,家裡無人,官員把竹籬笆放到旁邊,找了個石凳子擦乾淨後對子桑皓道:“殿下,您先坐著,下官去打點井水來。”
結果這口井不知道是不是來洪水時衝入了死掉的小動物,之後又沒人清理過,所以官員一開啟蓋子臭氣熏天,顯然裡面的水沒法用。
最後官員找了一個木盆,說去相隔一里地的另一戶人家那邊看看,子桑皓想說算了,但低頭看看慢慢風乾變灰白依舊頑強攀附在鞋子和衣角上的泥巴,多少還是不舒服。
他一個人坐著,視線在小院子裡挪動,在看到挨著牆角的海棠樹時,眼眸忽然怔了怔,這棵樹品相不佳,長得歪歪扭扭,枝幹又細,在風裡東搖西擺,就怕它隨時被連根掀起。
子桑皓想起了另一株讓人精心栽培的垂絲海棠,每當開花時節,滿樹燦爛如霞,就種在關雎宮前殿的院子裡。
事情發生過去已經兩個多月,可子桑皓有時候還是會恍惚,他怎麼就夾在真假蘇湘湘中間,還由此做了錯事。
子桑皓心想,父皇這回是真的對我失望透頂了吧?
還有那一封輾轉交到他手上的信,每每想起子桑皓都感覺像是接了個燙手山芋,他想回信勸解母妃耐心等待,父皇終有一日會氣消,到時候還和以前一樣。
轉念又想,說到底他也沒鑄成大錯,這麼多年皇子生涯戰戰兢兢,從無差錯不說,現在父皇就為了這一件事貶斥他和母妃,心裡頓時委屈。
子桑皓腦子裡的念頭轉了好幾道,忽聽得一道輕慢的聲音傳來:“二皇子殿下好啊。”
子桑皓渾身一震,豁然起身,戒備地看向來人,但見一體格健碩的男子從牆角處走出來,他頭髮凌亂,鬍子拉碴,幾乎看不清面貌,右手臂裹著白布,看著像是受傷了。
這人眼眶凹陷,輪廓深邃,明顯不像寧朝人,子桑皓皺眉,問:“你是誰?”
男人坐到他對面,卻沒有馬上回答,接下來的動作出乎子桑皓意外,他拿出了一把匕首,充滿惡意地看了子桑皓一眼,然後解開右臂纏裹的白布。
手臂上一道長長的傷口,猶如猙獰裂開大口的怪物,因沒有照料好已經開始潰爛發膿。
子桑皓尚不清楚此人目的,不發一語地站在旁邊,順便盤算官員還要多久回來。
等他回過神,男人已經用火燒過匕首,直接往傷口處刮下一大片腐肉,明明疼的面色發白,額頭大顆汗珠滾落,卻相當囂張地說道:“二皇子,我們來談個買賣。”
子桑皓看得心驚肉跳,尤其男人隨意扔在地上的刮下來的腐肉,捂著嘴巴忍不住乾嘔。
“沒用的東西罷了。”男人一腳踢走,意味深長地看了子桑皓一眼,“二皇子可知道我是誰?”
子桑皓依稀從這粗獷的行事風格中看出點影子,又覺得猜測過於瘋狂而不敢置信。
男人伸手擼起亂髮,一張臉清楚地暴露在天光下,子桑皓終於確認,差點跳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千赤國除夕發生兵變,訊息被金具敏父子封鎖,暫時還沒有傳出來。
雖然這回金具敏趁著金虎不備一系列動作又快又準,但金虎到底老謀深算,還是讓他在最後關鍵時刻逃出來。
“我在這裡?當然是因為,我那對令人憎惡的侄子侄女。”千赤攝政王金虎憤憤不平,“他們聯合外人陷害我,使我像過街老鼠一樣從千赤逃出來。”
子桑皓捕捉到話裡的關鍵,“千赤發生政變,你被金具敏打敗了?外人又是誰?”
金虎絕對不會承認他輸了,強調道:“只是暫時,本王遲早會打回去。至於那個人……本王猜測,應該是你們朝太子派去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