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串成串,在竹林裡撒把鹽烤著吃,或者回去送給舅媽,油炸了給紀衛民下酒。
外公會用竹子做弓箭,院裡的男孩兒很羨慕,總是來找葉枝語搶去玩。竹箭每次在葉枝語手裡待不了兩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竹影婆娑,清涼的綠蔭裡泛著朦朧的水汽,髮梢也帶了溼意,一滴水從天而降,正好落在喜娃兒的眉心,順著鼻樑向下淌。葉枝語笑了笑,抬手幫他擦乾了。
這裡的雨季來得並不猛烈,雨勢溫吞輕緩,只是始終漫著白茫茫的霧氣,像給天地覆上一層流動的清霜。坐在竹林裡,彷彿置身於縹緲的仙境,遠處的山巒淡成一片抹開的綠色,望不真切。
故鄉多竹。每當葉枝語騎車拐進北街,低頭見到一地清雋的虛影,碎葉紛繁,交錯的細枝間透過閃爍的光斑,就知道頭頂必然有一片穿雲破霧的青竹,一轉頭,視線中便掠過叢叢簇簇、意態瀟灑的竹影。
葉枝語見到竹子便會有種親切感,總覺得青竹身上有種挺拔、恭謹、淡雅與凌雲的少年意氣。
像極了小時候他總在遠望的那道背影。
這些年來,紀筠聲並不與他親近,連話都不願多說一句。葉枝語也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會忽然轉過身,再次走向自己,冷淡的面孔再次變得清晰。
“葉枝語,”紀筠聲將手中的傘拋給他,“下雨不知道回家嗎。”
葉枝語站起身,笑盈盈地開了傘,讓喜娃兒一個人撐著,然後提起裝著雞樅花的竹籃,鑽進紀筠聲的傘下:“因為我在等哥哥來接呀。”
回了屋,喜娃兒垂涎欲滴地盯著那籃菌子,跟葉枝語說想吃麵。
葉枝語去廚房煮了麵條,將雞樅花洗乾淨撕成絲,出鍋時撒了一把蔥花香菜碎,鮮甜的香氣霎時襲來。
可是喜娃兒不愛吃蔥花,葉枝語還得一顆一顆給他挑出來。
葉枝語把面端給紀筠聲,說夏天吃點清淡的。結果看著葉枝語挑了一筷子面送進嘴裡,轉頭又去飯桌上找出一碗胡豆醬,舀了兩大勺拌麵。
還把醬碗遞給紀筠聲,問他要不要。
院裡的人家都有午睡的習慣,這會兒也還安靜著,紀筠聲去洗碗,葉枝語也跟著進來,靠在水池邊跟他聊天。
“劉一平呢?”紀筠聲看他一眼。
葉枝語拆出一顆泡泡糖:“回家睡午覺了。”
難怪,只有喜娃兒回家了,葉枝語才願意來找自己。
紀筠聲洗乾淨碗壁的泡沫,又看著葉枝語將泡泡糖外面包著的紋身貼按在他手臂上,溼了水黏緊。
明明在喜娃兒面前還挺可靠的,一到自己身邊就變得幼稚。紀筠聲也沒管他,洗完碗,就將那張紙撕了下來,可惜已經遲了,美羊羊已經牢牢地印在了面板上。
葉枝語笑意粲然,吹了個泡泡,誇道:“哥哥好看。”
紀筠聲有些無奈,放好碗走出了廚房。
屋外又有雨聲,葉枝語回了房間,將窗戶關好,轉頭髮現紀筠聲倚在自己的房間門口,抱臂看著他,也沒進去。
葉枝語故意逗他,走上前去,一手扶門像是要關,還往紀筠聲身後瞟了一眼:“我要睡覺啦。”
他沒進去,不代表就得被葉枝語趕走。紀筠聲盯著對方好一會兒,對葉枝語微挑了半邊的眉:“睡吧。”
“又擺臭臉,”葉枝語笑著捏了下紀筠聲的下巴,“紀筠聲每天都不高興。”>r />
紀筠聲沒說話,腦中卻想著,葉枝語之前不是說過,談戀愛就是要哄男朋友開心嗎。那為什麼明明能看出自己不高興,卻不願意像對別人那樣跟他撒撒嬌呢。
因為他不是葉枝語的男朋友。
他只是葉枝語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