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靈兒的院子和正院有些距離, 走了幾步後,霍霆山發現裴鶯今夜的步子比之前任何一回都大。
之前是兔兒走,現在兔兒稍稍蹦起來了。
霍霆山側眸往旁邊瞧。
庭院裡只有提燈的光暈, 淺淺淡淡, 並不亮堂, 燈下美人, 越看越美,那芙蓉面上的光影宛若來自名家提筆的勾勒, 寥寥數筆, 已勝過濃墨重彩無數。
“看路。”
裴鶯忽然被拉住手臂往旁邊帶。
力道和輕柔全然不沾邊, 加之裴鶯仍在想著事情, 這一下直接撞到霍霆山懷裡。
男人似意外的揚了揚眉,抱住入懷的美婦人,順手幫她將耳鬢微散的軟發別到耳後:“夫人在想什麼, 魂不守舍的?”
裴鶯後知後覺回神, 忙抬手作抵, 撐在他懸著玉鉤的冰涼鞶帶上:“是在想一些事, 待會兒和您說。”
她蹙著黛眉, 和平日的鎮定淡然截然不同,彷彿是兔兒一連被發現了好幾處巢穴,家底都被掏空了,因此如臨大敵。
這幅模樣倒讓霍霆山新奇, 思及方才她從孟靈兒的院中出來, 他心裡有了斷定。
天下間,並非所有的父母都愛子女, 有的只是出於責任拉扯大,有的是養兒防老, 為自己的將來圖個安逸罷了。那些責任心不強的,甚至還可能任由子嗣自生自滅。
而頗為奇怪,凡是夫妻恩愛的,大概是因愛屋及烏,多數都會對子嗣更為寵溺。
愛屋及烏。
霍霆山看著美婦人一直不曾鬆開的眉頭,“愛屋及烏”這四個字又在心裡轉了圈,男人望著前方的黑眸慢慢冷卻下來。
聽聞她和她那個短命丈夫是青梅竹馬,鄰里鄰舍,從小一起長大的,她一及笄就迫不及待嫁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霍霆山嗤笑了聲。
人都死了,說不準如今墳頭草都有幾寸高,她倒還惦記著。
不知想到什麼,男人神色稍緩。
一路無話,兩人回到正院裡。辛錦迅速將房中的燈點了起來,安置妥當後退出房間,離開時還不忘掩上門。
霍霆山入了座,見裴鶯尋茶杯給他倒茶,便往後一靠,倚在裴鶯平日喜歡坐的軟榻上。
裴鶯拿著杯盞轉身,就看到那人大咧咧將她位置給佔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四目相對,霍霆山慵懶的掀起嘴角:“說吧,夫人尋我所為何事?”
裴鶯將茶盞放在小案几上:“將軍,遠山郡的那批豪強,您打算如何處置?”
霍霆山以前絕不會和女人談政事,但不知何時起竟也習慣了和她說。
現在裴鶯問起,他便說:“挑幾家肥的宰了,至於剩下的小魚小蝦,且先放著。”
豪強這玩意兒和野草一樣,殺了一批,不久後就會有新的一批冒出頭來。他要的只是他們安分,夠聽話,並非想趕盡殺絕。
畢竟不僅遠山郡有豪強,別的地方也有,他遲早要踏足別的州。
在進軍別處時,他並不希望看見聽聞他如何兇殘的他地豪強,麻繩似的全部擰在一起竭力抵抗他。
裴鶯低聲問:“華家,應該全是肥的吧。”
那日她隨他去赴宴,各家的強弱從宴上的座位能窺見一二,她記得那個叫“華盡忠”的老翁坐在前列。
“自然。”霍霆山拿起茶盞一口飲盡:“那日赴宴的,有小半得宰了。”
裴鶯蜷了蜷手指,斟酌著如何說接下來的話。
她還未想好措辭,卻聽他說:“今日令媛在外可是接觸了華家之人?”
裴鶯錯愕抬眸,“您如何知曉?”
霍霆山看著她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