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突然浮現起了只見過一面的那個儒雅的面孔。儘管歷史上托馬斯·莫爾被處死也有反對安·博林的原因,但是他在見到她的時候仍然表現的很紳士,對於紳士,安心具有本能的好感。
何況,她在前一世就對這個人物很感興趣,她感興趣的倒不是因為他那本足以彪炳史冊的空想社會主義鉅著《烏托邦》,而是因為他從修道院還俗的原因——“寧肯做一個純潔的丈夫,不願做一個不純潔的神父”。
他是這個時代難得的正直的人,正直到為了追求信仰的極致完美可以不做神父,卻肯為了教義獻身。
他是亨利八世的**官,卻因為不承認亨利八世為英格蘭教會的最高首領而被砍了頭,他不是僧侶,而在他死後三百年被羅馬教會封為聖徒,姑且不論這是羅馬教會對亨利八世的叫板行為,安心現在糾結的是,要不要救他。
如果他不死就不能封聖,就像每一個出家的和尚都渴望成佛,天主教中的聖徒就相當於佛教裡的佛。
“陛下,您不想莫爾爵士死不是嗎?”在安心將奶壺放下的那一刻,她做出了自己的判斷,生命永遠高於一切,莫爾爵士因為那本鉅著已經足夠被歷史銘記,何況,他自己就真的在乎死後的那個封號嗎?
“可是,如果他帶頭反對我的話,我又怎麼讓其他的英格蘭人承認我呢?”亨利八世終於說出了讓他煩惱的原因。
原來,他在殺人之前也是有過鬥爭的,也是迫不得已的,也是有苦衷的,也終是不忍……
想到這裡,安心忽然覺得心裡有一個角落暖暖的,看著他那深藍色眼眸裡的憂鬱和困惑,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一隻手去撫在了他握著牛奶罐的手上。
第十三章 不流血的宗教改革?(四)
“亨利……”安心在不知不覺間連自己改變了對國王的稱謂都沒有發覺。
她盯著他的眼睛,對他的進退兩難感同身受。
“就算是所有人都發誓,都簽署承認你為英格蘭最高教會首領的承諾書,那又怎麼樣呢?你能管住他們的心嗎?”安心輕輕地說道。
“你可以殺掉不順從的人,但是你能保證那些為了活下來表面對你順從的人內心就不會背叛嗎?”這一刻,安心並不單純是為了勸說亨利八世避免流血,其實在很大意義上她是為了幫助他,幫助他解脫,因為一個殺人的人,他的下半輩子肯定也不會好過,而她,突然很不想看他難過。
“可是,沒有流血,就沒有震懾……”亨利·都鐸盯著安心的眼睛,突然搖了搖頭。
“其實,有時候寬恕比震懾更有力量……”安心打斷了他的話,“聽著,亨利,你要讓人民發自內心的承認你,愛戴你,而並不是為了怕死而表面上的順從,那是自欺欺人知道嗎?別告訴我你對此沒有把握?”
一席話說的亨利·都鐸臉紅一陣白一陣的。
“我的臣民當然愛戴我……”他不滿地小聲嘟囔道。
“當然,別忘了您可是制止了瘟疫,別說英格蘭,就是整個歐洲的歷史上,又有哪個國王能做到這一點呢?”安心這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不過這個馬屁拍的倒是恰到好處。
亨利·都鐸的目光漸漸明亮了起來。“沒有流血?”語氣卻仍然充滿疑問。
“沒有流血。”安心堅定地回答。
……
靜默。
“安,告訴我是什麼讓你改變了這麼多?你變得,變得像……”亨利都鐸說到這停了下來,因為他想起了自己的那個王后。
“既然您是上帝在英格蘭的代理,那麼您的仁慈也是上帝所樂見的不是嗎?”安心選擇了一個西方人可以接受的說法,其實她更想丟擲中國傳統的以“仁”治國的理論。
“從來沒有人說過我是仁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