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丙傑一怔。
「意外沒有發生之前,我同常人沒有兩樣,急功近利,好高騖遠,專為芝麻綠豆爭意氣,動輒磨拳擦掌,準備拼個你死我活,同時看中這間宿舍的共有三位講師,我的年資最淺,但是成績比較好,一直鬧到院長那裡,才判它歸我,不知得罪多少同事,獨自得意洋洋,石醫生,老實說,我並非天使,你把我看得太高。」
石丙傑不出聲。
「手術後甦醒第一天,我問我自己:宿舍爭來何用?最諷刺的是,上個月才搬進來。」
「現在不是有用了嗎?」
「我想把它退回去,鄭講師一家四口,享用率較高。」
石丙傑不置可否。
「為甚麼一定要在打擊之後,才能把得失看輕?」
石丙傑未能回答這個問題。
請參觀我的身外物,堪稱堆山積海,標準紅塵中痴人,多麼可笑,我還一直以為自己明敏過人,才花出眾,不可多得呢。」
石丙傑笑了一笑:「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石丙傑注意到她的電腦磁碟及縮微底片資料的確數量驚人……
「假使我沒有回來,這一切又有甚麼用?」
「可是重要的是你已經回來了。」
「『我』已經回來?我有種感覺,回來的並不是同一人。」
石丙傑支開話題,「有沒有飲料?」
「咖啡喝光了,不再需要補充,只餘兩瓶酒。」
石丙傑笑道:「更好。」他自斟自飲。
見許弄潮看著他,有點不好意思,自嘲道:「我秘密嗜酒。」
「工作緊張,喝一點松馳一下,無可厚非。」
「你彷彿很懂得原諒他人缺點。」
許弄潮感慨地答:「可是我一貫也太原諒自己的缺點。」
石丙傑待黃昏後才告辭。
感覺上是病人陪了醫生,而不是醫生陪伴病人。
他走了以後,許弄潮在客廳裡坐到天黑,她並沒有亮燈,便走進書房,在電腦上寫:「今天下午,石醫生前來探望,真沒想到,那麼渴望與人接觸,那麼希望,他們把我當一個正常人看待,奇怪,以前做正常人時,最盼望與眾不同,一直自芸芸眾生中努力出盡百寶突出自身,如今,真正與別人不一樣了,欲又巴不得做回一個普通人。」
她伏在電腦鍵盤上。
回到自己的宿舍,石丙傑掏出鎖匙開啟大門,他也沒有開燈,只靜靜走到安樂椅上坐下。
剛才竟同一個陌生人透露那麼多心事,不可思議。
靜了一會兒,他雙目漸漸適應黑暗的環境,朦朦朧朧,好對面坐著一個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他跳起來問:「誰?」
那人冷笑一聲。
石丙傑又坐下來,是曼曼,他驚疑之心更甚,她來了多久,為何獨自坐在漆黑的客廳裡,她有何話要說?
曼曼一點也不急,等他先開口。
石丙傑終於說:「我以為你需要冷靜。」
她不徐不疾他說:「我現在就很冷靜。」
「我以為你需要獨處。」
「我也以為你說沒有第三者。」
石丙傑沉默一會兒,「你誤會了,曼曼。」
啪的一聲,她把燈開亮。
石丙傑看到廳內情形,倒抽一口冷氣,只見滿地都是他的資料、檔案、雜物,遊曼曼顯然在盛怒底下做了相當徹底的破壞,最令他震驚的是倒在地毯一角的愛瑪,身首異處,體內電腦被整具拆卸,電線扯得一地都是。
石丙傑只覺得全身血液往頭上湧去,他要用極大的抑制力才能克服自己,否則他真想抽起曼曼的手臂把她摔出屋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