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詭異的靜謐過後,於知縣的臉色慢慢變的冷沉起來。
“你是何人?”
“大大大……人。”陸安然旁邊的衙役抹了一把額頭冷汗,雙手抱拳出來道:“這女子說是大人徵召來的仵作,為前幾日傷重而亡的壯漢驗屍,結果……”
師爺瞥了於知縣一眼,代為問道:“她做了什麼?”
衙役知道這樁事做錯了,早死晚死都是死,索性心一橫,咬牙一口氣道:“她拿了仵作令牌出來,卑職以為是大人的吩咐,便叫她去了驗屍房。”
幾句話下來,總算把事情過程說了清楚,只是於知縣越聽臉色越沉,眼中冒出絲絲火星子。
師爺皺眉道:“衙門重地,你擅闖就是罪名一條,更何況又私自毀人遺體,罪上加罪。”
於知縣沒甚耐心,抓了令牌扔出去,呼喝一聲:“行刑!”
至於目無法紀的女子,等回頭再懲治,不管她是懷著何種目的,進了衙門後,他總能問個清楚明白。
陸安然趁著衙役不注意,一個箭步衝出去,就站在了女囚的前面,仰頭看向縣令:“知縣大人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胡鬧!還不快把人拖下去!”師爺對著衙役呵斥道。
陸安然語速很快道:“縣署大堂上有明鏡高懸,下鎮海水朝日圖。大人飽學詩書,自明其中深意,可小女子不知,大人是否上忠天子下憐百姓,又擔不擔得起‘清似海水,明如日月’八個字!”
於知縣嘴角下抿的用力,臉皮都有些微微顫動,不是羞愧,是被氣的。
他不知道哪裡跑出來一個瘋女人,偷闖縣衙不說,現在還大鬧刑場,他都還沒治她的罪,她倒是巴巴的教訓他一通。
周圍的百姓左看看右看看,眨眨眼睛,不知道這鬧的是哪一齣,火還燒不燒了?
陸安然站在天地之間,一身素白衣服掩蓋在紅色披風裡面,大風把披風和帷帽吹捲起來又打散出去,翻飛出濃烈的色彩。
縱細紗漫天,她孑然而立,仿若洗然無塵。
女囚從開頭到現在一直安靜的垂著腦袋,這會兒終於有了些動作,吃力的抬起頭,渙散的眼神慢慢凝聚出一個纖瘦但不屈的背影,傲然於世,寧折不彎。
“古有方鏡,廣四尺,高五尺九寸,表裡有明,人直來照之,影則倒見。以手捫心而來,則見腸胃五臟,歷來無礙。”陸安然開口,沒有大喊大叫,聲音清亮足夠叫所有人聽見,“這是明鏡高懸的由來,警示為官者秉公執法,不徇私情,如若有私,自有明鏡可鑑,同時也警示布衣百姓,三尺頭上有神靈,騙得了人,可騙不了神。”
她冷嗤道:“知縣大人取名方鏡,卻一葉障目,不分黑白,鏡不能自省,不如改名,叫方無鏡罷!”
“你……!”於知縣氣的一拍桌子,手指向她:“放肆!本官朝廷命官,豈容你在這裡嘴吐穢語,妄口巴舌。”
師爺一步上前,“侮辱朝廷官員當鞭撻三十,受夾刑。”
陸安然大逆不道的話給衙役嚇的臉都白了,終於反應過來,急忙跑過去拽住陸安然的手臂往後一擰,使得她不能再次逃脫。
只是過程中許是用力過度,其中一個衙役手肘往上一頂,直接掀翻了陸安然的帷帽。
頃刻,陸安然的臉暴露在大家眼中,卻叫人再次倒呵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