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生死的,他深呼了兩口氣,然後端正的坐在一邊靜默不語。
王季同看著他的樣子點點頭,第一期裡杭嘉湖的學生不少,楊銳在這麼多人只派他回來,還是有原因的。他端起茶喝了一口說道:“卜岑,入會馬上兩年了,可有什麼感想?”
本來以為王季同回直接安排任務,誰知道是說這個,不過鍾枚一點也沒有不耐煩,他沉聲道:“只恨晚入會五年,要不然國家早已光復了。”
見他這麼說王季同笑了起來,是啊,要是復興會早成立幾年……不過想到這著他搖搖頭,要是真的早成立幾年,不說別人,就說他都是不會入會的,當時他還是醉心於康梁戊戌變法,只待變法失敗,這才看清寄希望於光緒那個怯弱皇帝我中國復興無望,這只是一;另外對他刺激最深的,其實是癸卯年(1903)滿清居然要同意俄國的那七項條件,這完全是喪權辱國。當初竟成也是這時候才忽然轉變揚言要革命的。真是時也運也,任何的組織都只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出現。
王季同感嘆完,又道:“卜岑對於皇帝怎麼看?我中國是帝制為好,還是共和為好?”
鍾枚雖然是個殺神,但是在讀軍校之前可是個舉人。其實當初南洋公學的特班學生都是從各地彙集來的精英。是滿清培養用來未來治國的棟樑之才,只不過因為一個墨水瓶和拒俄運動,他們就和滿清一刀兩斷了。鍾枚默想一會,然後道:“有道是天下大勢,久分必合,久合必分。當今天下已有必分之勢,庚子年東南互保便是此勢之端倪。革命之後一旦共和,那各地勢必將分崩離析,各自為國;可要在革命之後推行帝制,也無可能。如今西學東漸,越到後面共和越會是人之共識,貿立帝制將會是自掘墳墓。”說道這他又是一嘆,“自印度、波蘭接連被外族所奴役,種族主義便開始發端。再經蔚丹等鼓吹,如今我國排滿主義盛行。其實若當今的皇帝是漢人。那麼行君主立憲之策也不是不可。”
復興會雖然有思想教育的檔案,但是這些學生們學識深厚,並不完全會被那些檔案束縛思維,這其實是他們的可貴之處,也是可怕之處。對於學生們的這種情況,楊銳是有所警惕。他前段時間提議的政委制估計就是針對這個的;而蔡元培則是提倡民主,或者他早年在南洋公學特班的時候,已經告訴這些學生要民主,可以說沒有他灌輸的民主。這些學生當時也不會退學。而王季同則是中立,他認為一味思想完全一致那麼思想將會僵固,到時候除了委員會之外,下層的人員都會變成黨奴;當然,一味的象蔡元培當初那樣講究民主,那麼整個組織則將毫無鬥志一盤散沙,活力和戰力、民主和紀律,兩種之間還是要把握好度的。
王季同對於鍾枚的認識深為認同,天下分崩離析之勢已成,但是世人觀念又日益趨向共和,庚子年的時候,就在張園,第一屆中國國會便已經召開了,此會雖然沒有存活多久,但一葉落而知天下秋,滬上作為中國思想最為開放之地,已經預示了今後天下之亂世。
“卜岑,你說的很對。”王季同肯定的道,“不過中國情況極為反常,今四萬萬五千萬人口,識字者只有一百餘萬,也唯有這一百餘萬人聽說過共和,剩餘者則不知道共和為何物。這一百餘萬人雖少,但透過公權、紳權,完全可以操控這剩餘的四萬萬四千餘萬人,一旦共和,那麼只是這一百餘萬的共和,而不是四萬萬五千萬人之共和。海外革命黨對美國之三權分立極為推崇,其實按照竟成的說法,我中國其實也是三權分立的,皇權、紳權、民權,三者也是分立的,只不過王朝越久,三權越是含糊不清。有士紳勾結官僚壓榨百姓的,這是紳權勾結皇權;有士紳糾結著百姓鬧事造反的,這時紳權拉扯著民權;我們之革命當為四萬萬五千萬人謀福利,不是為一百餘萬人立共和,更不會再立皇帝。這是會章上明文所載,不可違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