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咖啡給他,把花插進瓶子裡。
我說:「屋子大也不是問題,我下個月搬層小的,我也不打算住這裡了。」
他說:「有三間房間,如果你不介意與別的女孩子同住的話,我有幾個親戚,是女孩子——」
「我不合群。」我說。
他忽然說:「你根本不跟人來往,怎麼知道不合群?」
我一呆,他倒是教訓我起來。
「今天晚上,我請你去吃頓飯,可以嗎?」他問。
我點點頭,我看著他,他微笑了。
其實他是少年老成的一個人,可是因為一張臉實在清秀漂亮,尤其兩道短短的濃眉,使人老覺得他像孩子。
請我吃飯,多久沒人請我吃飯了。
上一次出去是三個禮拜之前,比爾納梵請的。
我換了一件衣服,跟他出去。我走在他身後,坐在他車裡,心中卻不是味道,始終是默然的,不開心,恍惚的,心裡全是比爾納梵。
這傢伙帶我到花花公子俱樂部去吃飯,那外國菜馬虎得很,我一點也不欣賞,然而我禮貌地道謝,並且說吃得很開心,他只是微笑。
他眼睛裡有一點慧黠——男人都是很複雜的東西,太複雜了,他應該是一個有趣的樣板,可惜我沒有空,我正為自己的事頭痛著。
我有點呆:有心事的時候我是呆的,不起勁的,我只想回家睡覺,也不知道怎麼會如此地累,彷彿對這世界完全沒有了興趣。
我儘量不去想比爾納梵了,不去想他的快樂家庭。
我尊重他的自由,他的選擇。
既然他沒有走到我身邊來,算了。
我對張家明的歉意,與對彼得的一樣。他花了這麼多的錢好意請我吃飯,我卻板著臉,我一輩子也不會再高興了,正如不曉得哪本書裡說:「縱然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我要的只是比爾納梵,以後嫁得再好,碰見再好的男人,我也不會開心到什麼地方去。
張家明送我回家,我說:「家明,我搬家之前開個舞會,請所有的朋友,你也帶點人來好不好?我想把這屋子搞得一團糟才走。」
他笑了,「好的。」他說。
「答應我帶多多人來,越多越好。」我說。
「好,我答應,起碼帶半打。」他說。
「謝謝你。」我說。
我也叫彼得帶多多人來。彼得笑說:「你別怕,我不會亂說話,除非你先承認你是我女朋友,否則我決不提你的名字。」彼得真是好人。
但是比爾納梵還是沒有訊息,他真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人。
好。
星期六晚上我出去買了一大堆酒與汽水回來,把沙發拉開,把燈光降低,開始預備,又拼命地做三文治、蛋糕,忙得團團轉,彼得幫我忙。
「你那中國男朋友來不來?」彼得問,「他來吃?為什麼不幫手?今天起碼有二十幾三十個人。」
我說:「那不是我的中國男朋友。」
他笑,「他對你有意思。」
「才怪,他好好的人,會看上我,老壽星找砒霜吃。」
「你是砒霜?我拿砒霜當飯吃。」彼得笑。
「別胡說了。」我皺皺眉,「我只以為中國二流子才這般油腔滑調,嬉皮笑臉的,快把那蛋糕拿出來。」
可是客人來了,我還在忙,根本來不及換衣服,他們喝了茶、咖啡,我又得洗杯子,做更多地拿出去,等他們在跳舞了,我才鬆一口氣。
張家明一個人帶來了三對,連他自己七個,一進來就把一個盒子朝我推來。
「生日快樂。」他說。
「見鬼。」我說,「今天不是我生日,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