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母?我為什麼要見張伯母?張伯母是什麼人?」
「張伯母后天到,我們一起商量商量,」她說道。
「商量什麼?」我沉下了臉。
「婚姻大事,你們的婚姻大事。」她得意洋洋地說。
「媽媽,現在不流行盲婚了!」
「盲婚?你難道沒見過家明?」媽媽咄咄逼人地說。
「我見過他——」
「你難道不喜歡他?」
「喜歡——」
「難道沒有與他單獨相處過?」媽媽問。
「有。」我說。
「這不就是了?照你們這個速度,拖十年八年也不稀奇,我們年紀大了,可心急,不如訂婚再說。」
我不響,我叫了一部街車,司機把母親的行李擱在車後,我扶母親上車,母親在車子裡絮絮地說著話,我不知道為什麼,鼻尖手心都有點冒汗,我想告訴她,我另有愛人,不是家明,怎麼都說不出口,預備好的說辭都出不了口,她到底是母親,再隔三千年也是我的母親,怎麼好叫她這麼傷心呢?
車子飛馳著,我始終沒有說話。
「家明呢?家裡有電話?我要找家明。」她說道。
司機把車子停了下來,我扶母親下車。
她一看,「房子倒是不錯,難怪屋租這麼貴,可見物有所值,這部小跑車是你的?我最不喜歡你開車,你最愛危險駕駛。」
我用鎖匙開了門。
她在沙發坐下來,左左右右地打量著。
「把家明叫來呀。」
我替她撥通了號碼,讓她自己講話。我先煮下沖茶的水,然後衝上樓去,把比爾的東西一股腦兒都收到櫥裡去。我沒有勇氣,三天前的心理準備現在全派不上用場。我的天,我決定騙她,騙得一時是一時,反正她不會在這裡一輩子。
我再下樓,母親已經做好了茶,我鬆一口氣。有媽媽到底是不一樣,差太遠了,說什麼有個幫手的人。
她說:「屋子很乾淨。」
「謝謝。」
「家明說他儘快趕到,毫無問題,真是好孩子,喬啊,如果你跟他訂了婚,任你跑到非洲去,只要你與他同在,我也就放心了。」
媽媽說得對,我完全同意,家明就是一個那麼可靠的人。
「你愛他?」媽媽喜孜孜地問。
我笑了一笑。
「什麼都別說了,有一陣子啊,我真氣你,可是想想,一共只有一個女兒,有什麼不對,大概是父母教育得不好,孩子總是孩子,所以——沒想到你與家明倒成了一對。」
我默然,過了一會兒我說:「媽媽,我與家明,沒有你們想的那樣,我們不過是朋友。」
「別騙我了,你們總是賴。」
「不,真的,誰說我們可以訂婚了?」我問,「我可沒說過,難道是家明說的?他不會。」
我知道不是家明。
「你們怎麼會說!」
「媽媽,你不能自作主張,否則大家以為我嫁不出去了,急成這個樣子,我可不是這種人。」
「不跟你說——你叫我睡哪裡?」她問。
「樓上客房,已經收拾好了。」我說。
「你一個人睡幾間房?」
「三間。」我說。
「真享受——」
我沒聽到她的聲音。我覺得對不起她,對不起比爾,對不起家明,對不起——
我在電話裡找到比爾,他在授課,我很簡單地說:「我媽媽到了。」
他說:「啊。她好?」
「好,謝謝。比爾,我沒有把我們的事說給她聽。」
「我明白,今夜我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