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雖不見人,卻能看見地上被日光拉長的影子。她知是徐平來了,便鬆開代玉兒,與她正式告別,隨即帶上包袱,步出了屋門。
那個身著灰衫的男子頭戴斗笠,抱臂倚在門側。斗笠低斜,遮住了他的大半容貌,只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頜來。見宦娘出來,那男人微微勾了勾唇,接過包袱,隨即向她伸出了手。
宦娘稍稍一頓,隨即有些生疏地握上了男人的大手。
徐平扭頭看她,笑得滿足,又伸指撓了撓她的手心。
二人共騎一匹黑馬,徐平在後,宦娘在前。兩人衣著樸素,看上去好似一對再尋常不過的小夫妻一般。太陽被徐平勾到了偏向西方的位置,餘暉璨璨,柔和的橙色日光映在兩人的臉上,好似能將所有恩怨滌盪乾淨似的。
“宦娘想去哪裡呢?北有蒼莽山嶽,南有涓涓秀水,西有大漠,東有大海。宦娘怕是都沒見過吧?我知道有很多地方,景色優美,人跡罕至,不會有怪物和活死人汙眼,宦娘想不想去?你到了那裡之後便施展你的異能,讓草木復甦,想來也是件美事,對不對?”他假借手拉韁繩,緊緊環住她的腰身,唇則貼在她的耳側,不住地摩挲著她的耳垂。
徐平的話,著實令宦娘動心。十幾年來,她連京城都沒出過幾次,那些神奇壯麗的景象,她從來只在書上見過,卻總是難以想象出來。
城門之上,立著位身著鎧甲的男子。他靜靜地凝視著兩人的背影,終於察覺到自己的恨意不過是徒勞。奪妻之恨的說法不能成立,因為那人若非情不得已,根本就不會做他的妻子。不是自己的,哪怕有朝一日僥倖得到,也終歸會失去。
宦娘抿著唇,點了點頭。徐平心情很是愉悅,眯了眯眼,咬了下她的耳垂,低聲道:“宦娘一直這樣才好。乖乖聽哥哥的,哥哥一定會給你最好的。”
出了燕地,二人漸行漸遠,周遭環境愈發蕭索起來。附近都是村落,人煙稀少,連豬狗等牲畜都極為少見。蒼穹之中偶然會傳來一聲鳴嘯,抬頭可見有變異鳥獸展翅飛過。路邊上時不時會躺著幾具屍首,死狀悽慘,不是缺了腦袋便是被開膛破肚,血肉模糊。
這樣的景緻,兩人是看慣了的。
徐平忽地勒住韁繩,騰身下馬,然後又小心地護著宦娘下來,隨即牽著馬,微笑著說道:“走罷,陪哥哥去個地方。”
宦娘點點頭,心裡詫異而又好奇,由他緊緊扣著手,沿著小路往山裡走去。走了許久之後,到了一處人跡罕至之地,抬頭便見枯死的樹林之間,有兩座微微隆起的小土坡,儼然是兩座草草埋成的新墳。
徐平拴好了馬,面色淡淡地望著宦娘,平聲道:“這是我娘和外祖母的墳。你若是願意,不如拜拜她們。”他素來強硬,很少用商量的口吻,像如今這般說話著實令宦娘微微怔住。
徐平摸摸她的腦袋,驀然長吁一口氣,慵懶地笑著說:“看,我們何其相似,都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宦娘聞言,抬頭看向他。
紅日將落,他背向夕陽,長身玉立,表情很是平靜,似乎還微微笑著。或許這便是徐平獨有的悲傷的方式。他總是笑意清淺的模樣,生氣時也笑,不屑時也笑,便連低落時也在微微牽著唇角,然而他的眼眸裡,卻很少染上笑意。
宦娘轉回了頭,跪□子,認認真真地拜過長公主和韋后。她原本將長公主當仇人,可知曉徐平的身世後,卻明白長公主也是可憐人,更何況死者已矣,何苦追究。
徐平忽地緩緩啟口,輕笑著說道:“我雖早知道賈念學必會異軍突起,卻並未料到,他竟有這麼大的本事,且動作這樣迅速,說做就做。不過,他倒是有一點說錯了。從籍宮中拿出的那本書,我早已看完一遍,批註是看第二遍時做的。對於那個陣法,我印象頗深,心知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