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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存仁
北大的圖書館是值得令人留戀的地方,就是說值得令人心醉,也不能算是過分。本來,任何一所大學都有它的圖書館的,雖然那些圖書館的真實的情形,不但是在內質上,就是在形式上,也有絕大的異點或差別,其不同的程度有時候簡直不容易叫人相信,雖然我不想說是不能叫人相信。
在戰事爆發之前——注意,在戰前——我曾經有過一次很好的機會,參觀了幾個相當著名的大學的圖書館。一個是南京的中央大學的圖書館,我所得到的印象是館內的閱書的學生很多,但是,不在閱讀課內的功課或溫書的學生太少了。這就是說,大部分的學生都在低著頭研求著當天或第二天的指定課程,準備應付教員的或,肯自己在一旁靜悄悄的為學問而學問的人,究竟很少。這樣的情形,北平西郊的清華大學圖書館裡的用功的學生們,也未能免。在清華,進圖書館看書是有一個專門的名辭叫做“開礦”的,開礦的目的,大半是想得到教授的好分數,在校內是有許多人以得到各項功課的金齒耙“E”或銀麻花“S”為榮的。我在這裡只舉這兩個好一點的例子,應該可以概括其餘的情形。因為,倘若說起一些在其他的幾個大學的圖書館裡面更常見到的現象,那麼,也有借它來做男女學生的談戀愛的幽靜場合,也有用它做為解悶休息的清涼境界,甚至於在圖書館裡開開什麼江蘇省同鄉會,借那長長的書桌來擺起藉以聯歡的茶點,噴起一圈圈的煙霧來,這也是題內應有,並沒有什麼希奇。
北大百年講堂
如果有的學校的學生們走進圖書館是為了吃茶點的,則北大的學生們走進北大的圖書館是為了吃他們的精神上的食糧,並不能夠說是過甚其辭。
北大的學生們並不是天生的超人,但是他們大約不甚重視教授們指定的功課。原因是教授們自己也不重視,有的教授甚至於平素並沒有什麼功課指定。譬如像沈兼士先生,在他教中國文字學的時候,一年到尾僅講完那七十多頁的講義式的薄薄的課本。在他的重覆了近百次的語句裡面,《景紫堂叢書》,《一切經音義》,《靈鶼閣叢書》……這些名字總是耳熟能詳的。如果圖書館裡沒有這些種書籍,也就算了,但是圖書館裡不但是有,而且可以隨便的借,並且可以幾十本一次的借出,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留難。在這種情形之下,不願意去拿來翻翻的總是少數。那麼,喜歡去圖書館看書或借書的人既多,圖書館的重要性也就增加,同時,教授們既然都有循循善誘的吸引學生的力量,當然不必特別畫出某書第五十三至八十二頁,另一書五十四至八十三頁做為Assignments了。
北大圖書館的建築,是在松公府的舊址。這裡,我們最好是把它的新舊兩部分畫分開來說明。舊館址就是胡清的松公府本身,前後佔有三個大的庭院,雕樑畫棟,古柏參天,非常富有中國式的藝術美的氣息。自然,這樣舊式的建築物,因為學校的經濟拮据和喜歡保持傳統的老譜起見,已經變成很陳舊很腐朽的屋宇了,雖然每天照例的有幾百個年輕的男女在那裡川流不息的進出。這座大府的第二進和第三進的屋子,近年有一部分裝修成為很富麗堂皇的宴會廳,在平常是不大應用的。另外一部分的屋裡則堆積滿了整箱整櫃的北大文科研究所的未經整理的藏書,實際上都和圖書館是分開的。和圖書館有關係的僅是第一進的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