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諸東昇提出讓張秋生分管安全生產的建議。他將目光掃視了在座的各位副主任一遍,然後問道:“各位有什麼意見?尤其是張秋生,你有什麼意見?”
張秋生喝了一口茶,又點了一支菸,說道:“安全生產吧,是得常抓不懈。”
又喝了一口茶再抽一口煙,接著說道,我們段山的下面有個叫保陰的縣吧?這個縣的下面又有一個叫燃谷的鄉。我的一個同學就在這個鄉工作。
三個副主任不知張秋生這話是什麼意思。張秋生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說話反正喜歡繞。而諸東昇的臉色卻變了,想打斷張秋生的胡說,但一時沒想到藉口。
中午同學請我吃飯。這個飯店是一個叫齊猛子的人開的,他對我說了,燃谷鄉有一個採石場,前些年曾發生過一起塌方事故,當時那個慘啊。所以安全生產一定要抓緊。
諸東昇的心跳加快,呼吸都感到困難。他一定要打斷張秋生的發言,可是這傢伙已經轉移了話頭:“諸東昇同志,據我所知建委的攤子很大,下面大的系統就有公交、液化氣、建材、建工、建築、供水等等。你到底要我負責哪個系統?”
公交、供水、液化氣總稱叫公用事業,裡面都是諸東昇的老班底,裡面的一把手都他的人。這些系統絕不能讓張秋生去,這傢伙操性太大。建材也不能要他去,他剛才可能就是在試探。諸東昇決定,只讓他負責建築工程的安全生產吧。
行,我服從組織決定。張秋生很爽快地同意諸東昇的提議。但又極其不爽快地說:“根據行政法規,職責與職權相一致原則。各人分管的一片如果發生問題,分管人就必須承擔一定的責任。同時,也應當賦予分管人一定的權利。
現在我請問,讓我分管建築工程的安全生產,建委將給我怎樣的權力?比如查出某個建築企業違規生產,應當由誰來決定初處罰。處罰到什麼樣的程度,又由什麼樣的人來最後決定。決定懲罰或不懲罰的後果由誰來承擔?”
這段話說得像繞口令。但在座之人都是幹這一行的,他們都懂。這段話歸根結底就是,權力明晰,責任到人。無論處罰還是不處罰,誰決定的誰負責。更簡單明瞭的說,這是在搶一把手的權力。
一把手諸東昇現在的心思不在這上面。因為張秋生剛才提到了齊猛子。這人是水泥廠原料基地附近的鄉民,一個無惡不作的鄉間混混。為了爭奪採石場的承包權,他曾經數次與其他承包人大打出手。
齊猛子曾經找過諸東昇,要求將最好的一個採石場交給他經營。齊猛子不知道水泥廠這塊歸鄭雄飛管,諸東昇根本插不上手。一般小老百姓哪知道官場鬥爭的激烈?
諸東昇明確表示,這個,他愛莫能助。但是他又說,如果採石場發生事故,非常大的死了人的那種事故,那時他可以為齊猛子說話。這話說得很含糊,很摸稜兩可,是繞了幾個彎子才說出來的,不是有心人根本聽不出來。
後來沒多久果然就出事了,死了很多人。塌方事故發生後,諸東昇在第一時間就趕到事發地點,比鄭雄飛還早。他在現場向死難者家屬表示深切的同情,保證一定盡最大可能給予賠償。諸東昇還宣告一定要將此次事故追查到底,無論是誰,該追究行政責任的一定追究行政責任,該送司法部門的一定送司法部門。
死者家屬在諸東昇的鼓動下開始獅子大張口要求賠償。諸東昇一面巧妙地暗示水泥廠是建委副主任鄭雄飛分管。而鄭雄飛從來不服一把手,對水泥廠也是指手劃腳,才造成如今的慘案。
其實建委根本就不是責任單位,分管領導更不是直接責任人。諸東昇這些話將鄭雄飛推到了火坑浪尖,由不太相干的分管領導變成直接責任人。最起碼,在群眾的眼裡鄭雄飛是直接責任人,揪住他就可以最大限度的獲得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