瞼越來越沉。她一共打了兩次盹,第二次是突然醒來的,心怦怦直跳,確信有個人正俯視著自己。她四肢僵硬,斗篷纏繞在腳踝上,慌忙踢開它站起來。狄克蜷在一塊岩石邊,半埋於沉甸甸的潮溼沙土中,沉睡。一個夢。只是夢。
也許拋下克雷頓爵士和伊利佛爵士是個錯誤,他們看上去是正派人。假如詹姆跟我在一起,她心想……但他是御林鐵衛的騎士,理應留在國王身邊,而且我想要的是藍禮。我發誓保護他,失敗了;我發誓替他復仇,也失敗了;我跟隨凱特琳夫人出走,結果又辜負了她。風向變化,雨水順著臉頰流淌,匯成小溪。
次日,路面縮減成一條鵝卵石窄道,到最後僅剩下一絲痕跡,接近正午時分,突然在一堵風蝕的懸崖下終止。懸崖上方,一個小城堡突兀地俯瞰著海浪,鉛灰色天空映襯出三座歪歪扭扭的塔樓。“這就是輕語堡?”波德瑞克問。
“這他媽的像廢墟嗎?”克萊勃啐了一口。“那是恐穴堡,老布倫大人的居城。但是路到此為止,從這兒往前只有松樹與我們做伴。”
布蕾妮仔細觀察懸崖,“怎麼上去?”
“簡單,”機靈狄克撥轉馬頭,“跟緊狄克就好。吧唧腳專抓掉隊的人。”
上坡的路原來隱藏在石縫之間,乃是一條陡峭嶙岣的石頭小徑,大部分是天然形成的,但時不時有鑿刻出來的階梯,使得攀登可以容易一點。周圍盡是千百年來風化雨蝕的峻峭石壁,有些地方,岩石呈現出稀奇古怪的形狀,很是奇妙——攀緣途中,機靈狄克依次指點。“那是食人魔的腦袋,看到沒?”他說,布蕾妮露出微笑,“那是一條石頭龍,一邊翅膀在我父親小時候就掉了。那是它的乳房,好像老太婆下垂的奶子。”他瞥了一眼她的胸口。
“爵士?小姐?”波德瑞克說,“有一個騎馬的人。”
“哪裡?”沒有哪塊岩石讓她覺得像是騎馬的人。
“在路上。不是石頭騎手。是真的騎手。跟在我們後面。在下面。”他指著說。
布蕾妮在馬鞍上扭轉身。他們已經爬得相當高,可以看到沿岸方圓好幾裡格的情況。那個人騎馬順著他們的來路前進,只落後兩三里。真的是陷阱?她懷疑地瞥向機靈狄克。
“別斜眼看我。”克萊勃說,“不管他是誰,跟機靈老狄克一點關係也沒有。很可能是布倫的人,打仗回來。或許是個四處遊蕩的歌手。”他扭頭啐了一口。“我能肯定他不是吧唧腳。那種東西不騎馬。”
“是的,”布蕾妮說。至少這一點大家都認同。
最後幾百尺的攀登最為陡峭兇險。鬆動的鵝卵石在馬蹄底下滾動,稀里嘩啦沿著身後的石道墜落。當他們從石縫中鑽出來時,已經位於城堡底下。一張臉湊在胸牆上探視,然後消失了。布蕾妮覺得那是個女人,她把想法告訴了機靈狄克。
他也同意。“布倫太老,爬不上城牆走道,而他的兒孫們參戰去了。剩下的全是女人,外加個把流鼻涕的小孩。”
她差點開口追問嚮導,布倫大人支援哪個國王,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布倫的兒子們不在,其中有些或許不會再回來。我們今晚得不到款待。一座滿是老人、婦女和兒童的城堡幾乎不可能為全副武裝的陌生人開啟大門。“你是不是認識布倫大人?”她問機靈狄克。
“以前認識,或許認識。”
她瞥了一眼他上衣的胸口:鬆散的線頭,有片參差不齊的區域布料顏色比較深,顯然原本有個紋章,後來被撕了下來。她頓時明白自己的嚮導是個逃兵。那名騎手會不會是他的袍澤呢?
“我們繼續前進,”他催促,“否則布倫就會不放心了。你知道,女人也會用十字弓。”克萊勃指指聳立在城堡後面的石灰岩山嶺,山坡上是一片樹林。“從這裡開始沒有路,只能跟隨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