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歌舞,也可雅賞,文人逐豔,也可與之談論山水花鳥、仕女風景,何必要以豔舞導人於邪?縱使文人墨客有柳下惠之操守,不為聲色所動,那跳淫舞的豔妓卡門,能有此操守嗎?當此人慾橫流之世,提倡禮教、修養廉恥、猶慮不及,再以此種淫舞淫曲蠱惑世人,將不可救藥矣。”青衣書生疾言厲色地打斷那茶客的話,冷哼道,“如謂南疆蠻夷風俗不以裸體為恥,但我天曌皇朝乃禮儀之邦,素重禮教,千年之前,古人衣裳而治,即以裸袒為鄙野。道家天地為廬,尚見笑於儒者,禮教賴此僅存。凡事當以適合國性為本,不必徇人捨己,依樣畫葫蘆,周邦各國達者亦必不以儲存衣冠禮教為非是。這卡門欲以夷狄之惡風俗,壞我天曌國男女之大防,是誠何心哉?貽害地方、遏絕真理、禽獸不若、罪不容赦!”
一眾茶客被他一番擲地有聲、義正辭嚴的說辭震得什麼也說不出,那青衣男子見之前反駁他的茶客結結巴巴,找不出詞來反駁,繼續冷笑道:“據聞倚紅樓已經被朝廷查封,此正為正本清源之計,欲維本國風化,必先禁止裸體淫舞;欲禁淫舞淫曲,必先查禁堂皇於眾之倚紅樓;朝廷有此遠見,是天曌之幸,那行蹤不明的卡門,更該捉拿歸案、嚴懲不怠、以儆效尤!”
我氣得渾身發抖,手中的茶盞差點端不穩,幾乎想將茶盞擲出去,砸死那滿口禮儀道德的青衣書生。惡狠狠地瞪著那尚在滔滔不絕的青衣書生,好你個道貌岸然的衛道士,句句話都針對我!自古以來傳統的道德規範,不論具體內容如何,一直都有兩大前提:首先是把社會甚至國家與個人對立起來,其次是把個人表現與整個人格對立起來。它假設:如果個人在某些方面“越軌”,比如那青衣書生所說的裸露肌膚、跳淫舞、唱淫曲,甚至個人的性行為,那麼就必然危害社會,甚至危害國家,那麼此人也就必然一無是處,甚至是整體爛掉。因此,不僅社會和國家有權力來管制和懲罰這樣的個人,而且每一個公民都有權力去“個人自掃門前雪,專管他人床上事”。
蔚家大哥拉開包廂的房門,我抬眼見他臉色鐵青,驚呼一聲,趕緊拉住他:“大哥,別去!”我知道蔚家大哥肯定氣瘋了,雖然我自己的臉色肯定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但那青衣書生所說的,是這個時空這個朝代根深蒂固,並以此為準的“金科玉律”,你這番冒冒失失地打將下去,難道要向人宣佈我就是那個貽害地方、遏絕真理、禽獸不若、罪不容赦的卡門麼?
我緊緊拉著氣得渾身發抖的蔚家大哥,轉頭對同樣氣得臉通紅的小紅道:“小紅,去結賬,咱們走。”
下了樓,那青衣書生仍在滔滔不絕地用禮儀廉恥給一眾茶客洗腦,我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臉色不善地狠狠盯著他。好!說得好!這樑子算是結下了,我今日記住你這滿嘴狗屁的死書生,有朝一日定叫你好看!
那青衣書生想是查覺到我來意不善的目光,俊朗的目光掃來過,迎上我惡狠狠的眼神,微微一怔。我握緊雙拳,冷哼一聲,步出茶樓大堂,鑽進茶樓夥計牽過來的毛驢車裡,狠狠地拉下車簾子,氣道:“大哥,不回店子了,回家吧。”
一路無話,我滿腦子都是那青衣書生疾顏厲色的表情和那些狗屁言論,氣得我腦袋一陣陣抽痛。小紅擔憂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姑娘,你別生氣了……”
我看了他一眼,氣哼哼地道:“小紅,回去給我縫個小布人!”
小紅睜大眼,不明所以道:“姑娘要布人做什麼用?”
“做什麼用?我要打小人,打你個小人頭,叫你腦袋成豬頭;打你個小人腳,叫你變成死瘸腳,打你個小人嘴,讓你張嘴便狗叫……”我握緊拳頭,右手一下一下打著虛無的小人,怒目道,“我日日夜夜詛咒你個死書生、爛小人……”
“姑娘……”小紅先是擔憂地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