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死得不能再死,卻又為何要將屍身擄走,連個下葬祖塋的機會都不給?
“兄長!”
丘行恭的幼弟丘行掩上前兩步,雙眼含淚,一臉悲痛,嘶聲道:“必是那房俊意欲斬草除根唯恐神績異日報復於他,故而才狠下殺手,兄長!神績乃是吾丘家之千里駒,焉能死的這般冤屈?此事定然是房俊之手筆無疑,兄長當奏明陛下,讓房俊血債血償,為神績討個公道!”
有人附和道:“沒錯,必然是房俊所為!那惡賊先是陷害神績,使得神績一身功名盡皆被黜,一定害怕異日神績找他報復,這才暗殺神績以絕後患!”
這麼一說,的確是房俊的動機最大。
丘行恭此刻悲憤欲決、氣血攻心,神智早已不復平素之冷靜,不過還是覺得此事未必那麼簡單,只是一時之間也捋不清楚脈絡,只得說道:“向陛下奏明有個屁用?且不說陛下對房俊極其偏袒寵愛,未必就信了吾等,只說吾等無憑無據,豈能奈何得了一個侯爵?”
丘行掩悲痛道:“難道神績就枉死了不成?若是國法不能治其死罪……”
他環視周遭,見到並無外人,繼而咬牙低聲道:“那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神績怎麼死的,咱們就怎麼對付房俊!”
那位調轉刑部的部下聞言嚇了一跳,連忙道:“萬萬不可!你當那房俊是誰?房玄齡的兒子、陛下的女婿,還是堂堂侯爵、正四品的兵部侍郎,你若是對他下死手,可知會有何等後果?”
丘行掩怒道:“放屁!大兄一向對你恩重如山,怎地現在調轉了刑部,就改換門庭不認得這個大帥了?吾丘家有仇必報,那房俊害了神績,就得血債血償!”
“你這哪裡是報仇?分明是想坑害大帥!那房俊若是死於大帥之手,你以為皇帝與房玄齡會善罷甘休麼?”
……
“閉嘴!”
丘行恭怒喝一聲,一掌將身側的案几拍得散架,罵道:“都給老子閉嘴!”
兩人頓時訥訥不敢言。
丘行恭吸了口氣,瞪著丘行掩道:“少給老子出餿主意!那房俊也不是傻子,全長安都知道他與神績之間的恩怨,現在神績一死,是個人都會第一個想到是他下的手,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藉此栽贓嫁禍?”
丘行掩兀自不服:“您也說了房俊不傻,或許房俊正是猜到我們會這麼想,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呢?”
丘行恭怒道:“那也得等事情查明瞭再說!若神績當真是他所害,別說他區區房俊,就算是一個國公,老子也得讓他償命!”
丘行掩再不敢多言,眼中卻難掩失望之色……
丘行恭不再理他,到底是縱橫沙場的蓋世猛將,死死壓制住喪子之痛,冷靜的處理眼下情況,一方面派人即刻前往西津渡查明真相,一方面派人暗中偵查房俊之行蹤。
等到夜幕降臨,丘行恭將所有將人都趕走,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正堂之中,也不點蠟燭,任憑黑暗將自己吞噬,品嚐著錐心刺骨的痛楚……
若是殺害丘神績之兇手現在站在他的面前,他定然以利刃將其胸腹剖開,食其血肉,取其心肝啖之!
然而他現在卻是一頭霧水……
是房俊麼?
房俊的確有動機,但正是因為他的動機太明顯,丘行恭反而不認為是房俊下的手。丘神績發配南海,此去萬里迢迢歷經窮山惡水,若房俊當真想要下手,嶺南煙瘴之地荒無人煙,何處不可下手,非得要選擇長江之上的西津渡口?
除去房俊,高士廉也有嫌疑……
在世人眼中,高士廉乃是年高德劭的忠厚長者,深受陛下之尊敬崇慕,然而追隨高士廉數十年的丘行恭卻是比誰都清楚,這位祥和仁慈的長者一旦狠下心來,是何等六親不認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