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現在的李二陛下就是如此。
你們越是說我殘暴冷血,我就偏要做出樣子證明你們說的不對。
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偏執了,偏偏房玄齡覺得自己還能夠予以理解……
房玄齡沉默半晌,覺得還是得勸一勸,便說道:“陛下天資縱橫,乾坤日月盡在掌握,可世事難料,難免百密一疏,萬一尾大不掉,豈非遺患無窮?”
李二陛下想了想,說道:“房遺愛曾有一句點評荊王的話語: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這評語可謂入木三分,某深以為然。”
房玄齡頭痛,道:“陛下明鑑,犬子性格乖張、言辭張揚,他的言語聽聽便罷,焉能如此鄭重其事?即便是推出‘月旦評’的許氏昆仲,亦不敢僅憑評語便給天下英雄蓋棺定論,更遑論犬子?”
東漢末年許劭與其從兄許靖喜歡品評當代人物,常在每月的初一,發表對當時人物的品評,為時政舉薦人才,故稱月旦評。此二人皆乃當世大儒,聲名遠播門徒無數,評論鄉黨,褒貶時政,不虛美,不隱惡,不中傷,能辯人之好壞,能分忠奸善惡,或在朝或在野,都在品評之列。
因此“月旦評”的影響深遠,無論是誰,一經品評,身價百倍,世俗流傳,以為美談,因而聞名遐邇,盛極一時。
其最著名的,莫過於許劭評曹操“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李二陛下卻笑道:“某與荊王乃是手足兄弟,看著他從小長到大,焉能不清楚他的性格為人?房俊這番評語看似有些草率,不夠尊敬,但卻是鞭辟入裡刻木三分,對荊王的認知是極為深刻清晰的。這樣一個人,手裡的權力再大也無可畏懼,只要朕在一天,他就只能翻不出花樣兒來。”
對於這一句,房玄齡篤信無疑。
掄起對於朝政的掌控能力,古往今來,罕有帝王能夠超越李二陛下,毋須秦皇之高壓,亦毋須漢武之權術,滿朝文武盡皆俯首帖耳,忠心不二。
哦,除了那個腦子抽抽了的侯君集……
只要李二陛下在位,任誰也翻不出浪花兒來。
但問題是,你若是不在了呢?
這個疑問在房玄齡心頭升起,卻又被他給按了回去,畢竟李二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年富力強,說出這樣的話未免太過不敬。
不過房玄齡依舊不認可李二陛下的決策,故而沉默相對,以示立場。
李二陛下心中雖然已經決定了推動荊王上位,並且藉此機會重新任命十六衛大將軍,但到底牽扯太大,一時之間委實難以決斷,故而找上門來,尋求房玄齡的支援。
卻不料房玄齡居然反對……
他素來重視房玄齡的意見,所以心中篤定的決策便有些鬆動,但又覺得房玄齡有些杞人憂天、小題大做,愈發難以決策。
看來還需斟酌一番。
想到這裡,李二陛下放下心事,俯視著山腰起伏的翠綠波浪,笑問道:“前方不遠處那一片高高的作物,便是自海外尋來的……玉米是吧?”
房玄齡道:“正是。”
李二陛下,道:“走,去近處瞧瞧。”
君臣兩人攜手走下山坡,順著小路穿行在田野裡,不一會兒便來到玉米地旁,李二陛下負手站在玉米地前,問道:“這東西當真能畝產十餘石?”
粗壯的植株挺拔生長,青翠的葉子伸展開來,半腰處互生著幾個果穗,淡黃色的鬚子吐露出來。
房玄齡走上前,愛憐的撫摸著玉米杆,緩緩道:“能夠自海外尋得此物,大抵算得上是吾房家世世代代最大的功勳!什麼開疆拓土,什麼橫行漠北,青史之上不過是過眼煙雲,唯有此物能夠養活億兆黎庶,使得更多的人能夠因它而果腹,這才是最大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