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三十七年,嬴政崩於沙丘宮,彼時,只有中車府令、大宦官趙高及宰相李斯陪在身側。
行宮內,微弱的燈光隨著微風搖曳,隱隱欲息,越是靠近龍榻,那股刺鼻的屍臭味越是濃烈。
“皇帝駕崩一事,外人無從知道,這是陛下留給大公子扶蘇的親筆詔書,定誰為太子繼承大統,還需靠丞相決斷!”
獨有的鴨公嗓即便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依舊這清寂的黑夜裡顯得是那麼的尖銳。
聽著這大逆不道的言語,又看了看推到眼前的一卷黃帛,李斯又怎麼會不知道眼前這閹人有篡詔改立的意圖。
“陛下既然已有遺詔,我等豈敢妄言廢立?自然是遵旨行事!”
“陛下以天下安危相托,我等自然要盡臣子本分,況且,丞相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鑑,只是......”
看著趙高話猶未盡的樣子,李斯自然明白這是他在探聽自己的口風,當即面露慍色,“趙府令有話不妨直說,何必這般吞吞吐吐!”
“丞相的赤膽忠心只怕未必入得了扶蘇公子的眼,若真是大公子繼承大位,你我二人必然招致殺身之禍,屆時,我趙高一介閹宦,無子無女,一死了之倒也沒什麼,可丞相舉家數百口,若真是禍事來臨,又有幾人能得以倖免呢?”
“殺身之禍?趙府令言重了吧?扶蘇公子為人仁厚,即便之前政見不合,也不過是為國盡忠罷了,又怎會事後遷怒?”
“以丞相之見,您與蒙氏兄弟相比,才能、功績,謀略、軍備及大公子的信任,孰強孰弱?”
聽了趙高的反問,李斯不禁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才黯然地吐出了三個字。
“我不及!”
趙高進一步試探道:“丞相起於微末,布衣之身走到今日,自然是天下絕無僅有的聰明人,這等利害關係,當比我看的更加清楚,若是大公子一旦即位,丞相之職必定落入蒙氏兄弟之手,到了那個時候,你我這些前朝老臣還能得善終嗎?”
趙高的一番話循序漸進,直擊李斯內心,此刻的他早已心亂如麻,眼神不知覺的飄到了不遠處的龍榻上,那裡面躺著的,正是昔日威震華夏的始皇帝。
不知過了多久,李斯那沉重的聲音才再次在大殿內響起。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聽了李斯的話,趙高頓時心中暗喜,卻依舊不露聲色的答道,“少公子胡亥慈仁敦厚,實乃立嗣的最佳人選。”
“那扶蘇公子呢?”
“大公子屢次頂撞陛下,有違孝道,蒙氏兄弟手握重權不思報國,依我看......”
說著,趙高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寫下了兩個字。
李斯順著趙高的手指看去,赫然是“賜死”二字,心中大驚。
趙高繼續說道:“而今寶璽在我們手中,陛下駕崩一事也只有你我二人得知,你我的詔令便是陛下的詔令,以不孝和不忠為由,派遣特使去信邊關,讓二人自裁。”
“可是,蒙氏兄弟一文一武,根基深厚,尤其是蒙恬,手握三十萬重兵,若是一旦察覺,萌生反意,屆時你我拿什麼抵擋?”
“自然是要做兩手準備,蒙毅而今前往東海為陛下祈福,不足為慮,至於蒙恬,若是他膽敢違逆旨意,便讓其隨特使見駕,並由丞相心腹暫管邊疆事宜,到時候離了軍隊大營,蒙恬還不是待宰的羔羊?”
聽了趙高的話,李斯依舊猶豫不決,如此大事,一個不慎,便會萬劫不復。
“丞相大人,耽誤不得啊,你我得儘快隨駕回咸陽,到時當著文武百官宣讀皇帝遺詔,才能坐穩大局,免了後顧之憂。”
門外微風徐徐,裹挾著陣陣獨屬於夏日的熱浪,吹進屋裡,平添了幾分燥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