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得請方老師再幫一天忙。
方文淺問,還有啥活需要我幹?
項草藥講,他主要請方老師今天幫登記親戚送來的奠儀。
方文淺講,這工我來做不太合適,還是你項姓的本家人來做比較合適的。
項草藥講,方老師呀,我不講你也懂得,我們村裡的人都是一見書就頭疼的這種人,腹中墨汁少,拿筆忘字,常把馬寫成焉,焉寫成馬,常鬧笑話。方老師你天天翻書,日日寫字,滿腹經綸,下手成章。你不要推辭!筆墨紙簿在此,你拿去當一天師爺!
方文淺見到項草藥這麼信任自己吹捧自己,便領情答應。不過,他只要那本簿子,而沾了一層灰塵的那瓶藍墨水和那支筆嘴已經裹上墨詬的點水筆,他都不要。他從口袋裡拔出鋼筆說:“我有筆。”他認為用那陳舊的臭墨水和爛筆有損他當老師的形象。
方文淺很盡職,他吃了早餐就馬上在項家門前的苦楝樹下襬了桌椅。剛擺好桌子,寶芳跑來了。方老師問她,你到這兒來鬧什麼?
寶芳說:“叔叔叫我送錢來給你。”
方文淺說:“給我什麼錢?”
“潤筆錢。叔叔講請街上先生寫一副對聯還給潤筆費5塊錢。今天請方老師寫一天的字,豈有不給潤筆費之理!”
方文淺說:“我真的不要錢!”
寶芳講,她叔叔已經料到方老師不願收潤筆費的,所以才叫她拿錢來替方老師交奠儀。
方文淺呵呵笑了,他覺得項草藥真會做人了,給人送禮送錢,也找個充分的理由來講得對方不好意思拒絕。從來沒有人與錢結仇的。人人都希望自己有錢越多越好,多多益善。剛才他口上講不收潤筆費,只不過是想要面子而假裝推辭,如果寶芳真正把錢強留下的話,他照收無誤。現在,項草藥以代替他交奠儀費,他既得面子又得利益,何樂不取!所以,他以笑表示他接受送來的錢。
寶芳將兩張10元錢放到方文淺前面。方文淺立即在簿子封面上寫上“項家白喜事奠儀登記冊”幾個字,之後翻開簿子的封面,在第一頁的首行的左頭先寫上(1)的號碼,再寫上方文淺三字,緊接著寫:幣貳拾元整。
寶芳又往桌面上丟下20元錢。
方老師問寶芳,該寫上誰的名字?
寶芳講,寫上蘇超。蘇超從昨天忙到今天,腿都跑細了,嗓子也喊啞了,不給他一點走路錢,於情於理是說不過去的。
直看到方老師寫上了蘇超名字,把錢放進了用來裝錢的皮包,寶芳想走開。她剛轉身,方老師叫住她,叫她去喊蘇超來這兒一下。
蘇超很快就來了。方文淺先把項草藥出錢替他們倆交奠儀費的事說給他聽,又翻開簿子讓他看個真實。與他商量說:“若有人問我們為什麼這回給這麼多的奠儀錢的話,我們怎樣講呢?”
蘇超講,那麼我們就說,這回白喜事項家買兩頭大肥豬來辦厚席菜,我們不多給點奠儀錢,對得起項家人嗎?
兩人正談話間,次品的姥姥家那邊的外戚來了一大幫人。外地賓客人圍到登記奠儀桌前來報到交奠儀費。他們一見到登記冊上已有人在前頭交20元錢,便紛紛仿效前人,每名都交了20塊錢的奠儀費。
外戚客人剛交完奠儀,又來了本地幾個人。本地人見到外地人都交了這麼多的錢,他們也不好意思交少,只好咬牙忍心痛也交20塊錢。
方文淺寫完了這幾名,趁著暫沒人來的空檔,回過頭來對蘇超說:“你看,榜樣是無窮的力量。後人看前人,看來今天的趨勢就這樣發展下去了。你忙的,走吧!”
下午5點鐘,棺材下葬完畢,一場白事告終結束了。蘇超和寶芳從墓地一回到家,馬上被方老師叫去核對結帳算錢。奠儀費的總收入足可買得4頭大肥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