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猛然站起,抬腳將她輕輕踹開,正要說話,忽聽伊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羊腎,是出什麼事了?我聽到好大的聲響。”
他頓了一下,勉強維持冷靜的聲音:“沒事,我不小心摔碎了一個茶壺……”
寧寧裹上衣服,嬌笑道:“別撒謊啦,楊公子。”
她貼著他耳朵,輕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楊公子,小心考慮,不要落得橫死街頭呀。”
他的身體又是一陣僵硬。
伊春一把推開房門,急道:“是寧寧的聲音?她來了?”
寧寧嘻嘻一笑:“姐姐也要保重。”跟著人便跳出視窗,踏著夜色輕飄飄地跑遠了。
伊春有些發愣:“她怎麼來了?不是留在晏於非的別院嗎?”
楊慎臉色難看,低著頭,隔了半天才道:“她……現在為晏於非做事。”
伊春撓撓腦袋:“是被晏於非收買了?她三更半夜跑來又是做什麼?還有……她怎麼看上去功夫很好的樣子?”
他搖了搖頭:“……師姐,我累了,想睡一會,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咱們就離開潭州。”
她靜靜看了他一會,忽然喚道:“羊腎,你怎麼了?”
他心裡煩躁,像有一千根針在腦子裡不停戳,眼前一會兒是爹孃渾身流血的悽慘模樣,一會兒是師父陰沉的臉,告訴他:你不是伊春的對手,只有靠卑鄙的暗襲。最後又變成晏於非冷冷的雙眸,他似是在向他作揖,身後繁花萬朵,前景美好。他邀請他,他有絕對強大的力量。
答應,還是不答應,只有兩種結果。
伊春死,或者他死。
一雙手抓了上來,掌心溫暖,手指有力。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抬頭擔憂地看著他,輕道:“羊腎,是不舒服嗎?我幫你找大夫?”
楊慎怔怔看著她的手指。她的手指並不纖細,不像書裡形容女孩子的手,什麼蘭花柔荑,滑膩如脂。相反,她的手修長卻有力,這是一雙俠客的手,自由而且溫暖。
鬼使神差,他說道:“師姐,我要是做了壞事,你會不會怪我?”
伊春笑了笑,定定望著他的眼睛,眼神澄澈而且明亮:“你不會做壞事,我知道的。”
“不,我是說……假如。”不知出於什麼目的,他像是往下墜落,急急地求得某種認可,答案是什麼他也不知道。或許他心裡已經有數,但還缺了點什麼讓他不敢真正面對,還需要一些什麼。
“你做壞事,當然是把你拉回來,難道還能讓你繼續壞下去嗎?”伊春有些好笑,“無論如何,我在這裡,你跑了多遠,記得我在後面,別走丟就行了。”
楊慎也笑了,把她的手一捏:“師姐要看好我。有你在,我哪兒也不去。”
臨走的時候,伊春說了一句話:“替別人做匕首,豈不是活得像個工具。我們還沒有堂堂正正做個大人,先不要自己歪了。”
原來,她心裡都知道。
楊慎垂下眼睫,心裡忽然有一個衝動,壓抑不住的,走過去從後面緊緊抱住了她。
他覺得自己快要落淚了。
“伊春,我不會讓你被人傷害,一丁點也不行。”
他在她頭髮上吻了一下,把臉貼在上面。
她似乎有些僵硬,六神無主四處張望,目光總是落不在一個固定的點,嘴裡喃喃地一遍遍說:“我知道,我知道。”
手指慢慢摩挲著她的臉頰,觸手溫暖柔軟,他不敢用一點力氣,似是怕把她摸碎了。她是一個未知的寶物,光彩奪目,像鳥一樣自由自在。
偶爾有衝動,要吻一吻也不敢,還怕吻碎了。
他只能嘆息一聲,要把心底所有的憂鬱苦楚都嘆出來似的。
“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