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
睡的混沌,翻了個身,卻被全身的酸乏弄醒,模模糊糊地睜開眼,對上一雙深邃的黑眸,如墨,細長的眯著,臉上的輪廓已被光陰刻的透徹,劍眉星目。
他正注視著她,靜謐的,臉上沒有多大表情,就只有幽深的眼。
果然已不是五年前的清冷少年。
“看什麼看,還沒看夠啊。”
本習慣性地想笑,但真的笑出來沒,她也不清楚。
“今兒早要去面聖的吧,快去吧。”
子兮猶豫了一陣,才緩緩把攏在女子腰間的長臂收回。
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或許她也是這般的。
繫上衣帶,套上了青色長袍,屋內中只有衣料摩擦的細碎聲響。末了,他才轉身,不由自主地望向披上寢衫坐在床上的女子,她低著頭,微微向裡側著,只看得見她白皙的脖頸和溫潤的下巴,玲瓏的耳垂被一頭黑髮覆的模糊。
他站了半晌,忽而間心就靜了下來。
“子兮告辭了。”
闔上門時有輕微的聲響。
她保持原來的姿勢坐了很久,才約莫動了一動,彷彿被時光的罅隙遺忘了,輕輕地把衾被拉起,蓋住了下巴,雙腿一點一點收起,蜷縮。整個人慢慢縮成了一團,小小的,一動不動。
很久,埋首。
然後,踉蹌地哭了。
沒有聲息,門被推開的聲響她也不曾注意,回神時,拾起頰,滿臉淚痕。
男子立於她面前,目光很深,沒有表情。
“……我忘了拿披風。”
下一秒,上前伸手,攬她入懷。不曾有過猶豫,鋪天蓋地的男子氣息將她緊緊攏住。
掙不開,或許是她不想掙開,或許是她沒力氣掙開。
子兮抱緊懷中柔軟的身子,輕吻她的頭髮。
“——別哭了,嵐兒。”
他從未聽過他自己這般溫柔而憐惜的聲音,她也沒有。
他竟喚她嵐兒。
那是幾時的事情了,晴空下的太平盛世,一身龍袍的男子笑著把她抱起來,架在脖子上,她努力地伸著小手,倔強地要自己伸手去折那枝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燦爛美好仿若昨日。
於是她推開了他,露出不露破綻的微笑,淚洗盡的模樣如同雪後清晨的紫竹。
“不要玩火,子兮。”
她理著他的衣襟,撫平了他眉間深沉的皺褶。
“你不必為我負什麼責任的……況且,你也負不起。”
頓了頓,落下清冷的目光,“……也別那般喚我了。”
她受不起。
'拾'
將軍從宮裡回來時神色如常,子兮卻隱約感覺到了什麼,表面上即不便明說,他拉著他去吃酒,本提議上花街的,子兮婉言拒絕了。
“聽說四公主纏著你,讓你教她吹簫。”
子兮注視著酒杯中的液體,沉默半晌,腦海裡滑過今日裡四公主的笑聲,陽光下純真明媚的笑容,她的美與她的好如同一朵初綻的花,嬌嫩無瑕,清晨的露珠尚駐留在花瓣尖。她可以是月季,可以是海棠,更可以是牡丹。她纏著他,俏生生地眨著水靈的大眼,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與他親密的機會,愛意傾慕強烈到無法直視,皇上和妃子也無奈,任著她去了。
“子兮不才,公主可以尋更好的樂師教公主吹簫……”
“不嘛!”她扯著他的衣袖,“我就要你教!”
想到這裡,表情變得頗為無奈起來。將軍見了大笑,“公主殿下雖嬌慣,但也有令人喜歡的地方,倆年不見,她出落的更加標緻了——”說著斜睨子兮一眼,“看來你這駙馬大人是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