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將至,月上柳梢頭,盛世漸回首。
林靖玗與祁謂風在汴河之上散步,看著來來往往相邀而行的戀人,祁謂風趁著人潮擁擠,也偷偷牽起了林靖玗的手。
林靖玗微微顰眉不悅,卻又很快的舒展了眉頭,漸漸放鬆手掌的力度,任由祁謂風牽引。
“春煙淡淡生春水,曾記芳洲蘭棹艤。
岸花香到舞衣邊,汀草色分歌扇底。
棹沈雲去情千里,愁壓雙鴛飛不起。
十年春事十年心,怕說湔裙當日事。”
平仄嚴格,對仗整齊的律詩從春紅樓傳來,瞬間吸引住了林靖玗的注意力。
“何人如此才華橫溢?”林靖玗透過如雲的繡幕,看到了一名矯若驚龍的男子被花紅柳綠縈繞,書卷氣與勾欄氣水乳交融,著實懷寶迷邦、明珠蒙塵。
“他與薛鶴汀是同年高中的前三甲,原名叫蒲映泉,後來改名為蒲映水。”
“就是那個本是探花郎,結果升為了狀元郎的文武狀元?”
“沒錯,只可惜,賜金放還李太白,奉旨填詞柳三變,白衣卿相蒲映水,若非變法失敗,如今的參知政事就是他了。”
“天妒英才啊。”林靖玗目不轉睛的盯著蒲映水。
忽而,幾艘掛著花燈的畫舫途徑虹橋,舫中杜鵑坐在船裡,隔著一層薄紗唱著戲曲,藉此拉攏岸上的花客。
“我有一段情呀,唱給諸公聽。
諸公各位,靜呀靜靜心呀。
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呀。
細細呀,道來,唱給諸公聽呀~”
熟悉的唱腔一下子把林靖玗拉回了那個雪夜,這是君奚國官話,莫非唱戲的杜鵑是君奚國的人?
祁謂風也聽到了用君奚國官話唱的《秦淮景》,他察覺到了林靖玗好奇的神色,於是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擲於畫舫船頭,相當於付了夜宴的定金。
“君奚國國難當頭,不少女子逃亡到了尹祁國,為了生存,便做了最低賤的杜鵑。”祁謂風一邊解釋,一邊拉著林靖玗朝畫舫走去。
畫舫的船伕緩緩將船泊在了岸邊,靜候客人上船,船內的杜鵑也添好美酒,重點新燭,等待客人入閨。
兩人一同踏上了畫舫,隨後掀起薄紗走入船中,唱戲的杜鵑頭戴珠翠,相貌平平,眉宇間卻有一絲英氣,其相貌與周九娘身旁的侍女木棉相似。
“官人們想聽什麼曲兒,奴家都能唱幾句。”杜鵑抱著琵琶,稍稍欠身以表敬意。
林靖玗抿了一口農家陳釀,口感綿密柔和,確實像君奚國的酒,他放下酒杯,看著杜鵑說:“今日我不想聽曲,想聽故事,不知姑娘何意?”
“奴家賤名杜鵑,這兩個時辰,都是屬於官人們的。”杜鵑挑了挑桌上的燈芯,態濃意遠淑且真。
“說說你的身世吧。”
杜鵑一聽,不禁噗嗤一笑道:“奴家的身世有何可言,從君奚國而來,飄泊於此。”
她轉軸撥絃三兩聲,清了清嗓子開腔唱:
“奴家本是金陵女,家在棠梨巷中住;
十六嫁作農人婦,相濡以沫誠相護;
十八生子邀初度,阿妹贈金賀添戶;
六年瑣事六年故,忠臣將帥被冤誅;
國破家亡雙淚溯,四處漂流任人逐;
但願官人夜留宿,五兩一晚春宵渡。”
如此淫詞豔曲之下,竟同是天涯淪落人,林靖玗注意到船伕多次朝船內偷看,眼神中帶著擔憂與辛酸,看樣子,應該是這名伎子的丈夫。
丈夫守船,妻子接客,究竟是怎樣的困頓,才會讓一對夫妻出此下策。
“阿孃,靖瓊睡不著”一名年幼的稚子揉著惺忪的眼睛,從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