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場雨裡,成了那個手執潑墨並蒂蓮傘的男子。
一步一挪一搖晃,她終於走到他的面前。
軒轅墨忽然將她攬入懷中,下顎抵在她的髮間。頭上的傷隱隱疼著,卻比不上心頭刺痛。到底……他存的是什麼心思?若即若離?還是欲擒故縱?抑或……又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利用?
她愣在那裡,良久沒有回過神。
鼻間卻嗅著他身上隱隱的蓮香,眼眶忽然溼潤。
蓮……他還會記得嗎?
驟然想起彼此的身份,葉貞撲通跪在地上,“奴婢該死,冒犯龍顏。”
軒轅墨的面上恢復了最初的威嚴,越過她的身子徑直走到桌案前,“下去吧!”
葉貞抽身退去,卻在門口處嫣然回首,眸中流光晦暗不明。羽睫垂下,終是走了出去。很多人很多事,只能過去卻回不到過去。
良久,風陰才走進御書房,卻見軒轅墨正放下玉箸,一碗白飯吃得所剩無幾。自葉貞兩手空空的出來,他便生了疑,如今見到此情此景,更是吃了一驚。
“皇上?”風陰稍稍一怔,“這是……”
“朕覺得很好。”軒轅墨起身,緩步朝著御桌走去。
一碟豆腐乳,一碗青菜蛋湯,可是所謂的青菜蛋湯不見一絲一毫的蛋花,幾片青菜葉子,伴著幾個破碎的蛋殼。
外人見著,足見葉貞的大不敬。
卻委實讓風陰愣了半晌,不由的握緊了自己的劍柄。沉默良久,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皇上是對的。”
“尋常百姓怕是連豆腐乳都吃不起,黃河兩岸久旱不雨,如今總算下了幾場雨,算是稍緩民心。她在告訴朕,天下是朕的,民心也在朕的手心,無論世事如何,朕都是這一國之君。所以她的命是朕的,而朕的命……是天下的。”民心所向,才是君主該為之道。
唯有與民同苦,才會時刻謹記,作為一國之君該揹負的責任。
所以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該以卵擊石,覆巢之下無完卵。多麼慘痛的道理,她卻有著切膚之痛。
風陰頷首,只是淡淡道,“百忍可成金,她算是用心良苦。”
七竅玲瓏心,她素來便是這般謹慎隱忍。
便是忍字頭上一把刀,她寧可鮮血淋漓,也不會說出來。痛與不痛都無關緊要,只要活著就好,只要能復仇就算死也值得。
軒轅墨不說話,御筆揮毫,只在白紙上寫上一個忍字。卻在頃刻間明白,她的堅韌與掙扎。輕嘆一聲,眸光清淺,本就無心,何來忍字?不過是柄刃,隨時都能直取性命。
“皇上?”風陰頓了頓,“盈國公之事……”
“准奏。”軒轅墨鏗鏘有力。
眸色顫了顫,風陰徐徐垂下眉目,“是。”
他既可準,自然會有人不準,他不去做這出頭鳥,自然會有人急不可耐的要出頭。既是如此,他又何妨坐山觀虎鬥。
大筆一揮,卻蒼虯有勁的寫下她的名字。
她的才能足夠留在他的身邊,但……她自己走進了棋局,明知是個局,卻還要一頭撞進來。只是為了母仇?為了還在握在他手中的兄長性命?抑或是為了御芳齋裡月兒的性命?至少,她從未為自己想過。
佇立窗前,負手而立,軒轅墨目光冷冽。
那夜她說,是他讓她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
心,微微的浮動,有種異樣的錯覺。猶記得那日,他親手為她繫上紅絲線。左不過一場做戲,何必當真?何必認真!世間女子貪慕虛榮,都不過為了俗世繁華,何曾有過乾淨和真心?他不願信,也不去信。
女人,只堪為人利用,愚鈍不可及,只想著富貴榮華。而她不也是想要利用他來報仇嗎?與那些女人有何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