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哥莫這般講,無論如何,此番誅妖不少,好歹算得勝仗了。”
“勝仗管什麼筋呢,老大一泥窟清妖,我們誅了幾個?他們能殺回馬槍,就不能來咱金壇城麼?”……
金壇東門外,盛明文和他的屬員們騎在馬上,聽著聖兵們南腔北調、七嘴八舌的議論,臉色都陰沉著。
“大人~”
蔣四海一人一騎,沿著城牆根飛馳而近,人馬俱是大漢涔涔:
“廣王、廣王殿下……”
兩個丞相急忙奔過去接住韁繩,攙他下馬:
“兄弟莫急,慢慢講,慢慢講。”
蔣四海恨恨地用衣袖抹一把額上汗水:
“小卑職星急趕到青草鋪,便聽講廣王殿下早就開拔,全隊往南邊廣德地界去了,糧草紅粉,輜重家口,搬了個一乾二淨,外小講,便是我們出司後不到半個時辰的事體,麼個意思喲!”
盛明文身子晃了晃,隨即在馬鞍上坐定,一句話也沒有說。胡明友跌足道:
“還廣西老兄弟呢,要吃要喝要開銷,折騰這許多日子,結果倒好,大難臨頭各自飛,唉,可惜我聖庫那許多米糧,還不如餵狗呢!”
“胡大人!”
蔣四海察得盛明文神色有異,急忙給胡明友使個眼色。
“呃,瞧這雲色,怕是要落雨了呢。”胡明友會意,望了望頭頂,岔開了話題。
盛明文呆立良久,忽地猛抽一鞭,飛也似向城內馳去。
“清妖眼見要來作怪,廣王又走了,這盛大人自那日出司回城,便半步不出閣(3)外,娘啊,這仗可怎麼打呀。”
金壇城牆一角的席篷邊,牌尾何小四摟著杆竹槍,在春雨中不住瑟縮著。
劉功勳獨臂拎著個瓦罐,佝僂著身子慢慢走過來:
“娃崽,愁甚?有天父看顧呢,來,吃飯!”
何小四接過瓦罐看了看,苦著小臉道:
“亞爺,又是粥麼,見天兩頓薄粥,小四幹屎都拉不出了!”
劉功勳摟著何小四纖瘦的肩頭:
“莫嫌粥薄麼,辛開年茶地辰光(4),兄弟們連兩頓薄粥也食不上,天王詔說‘越天冷,越退衣,眾兄弟各宜醒醒’,東王勞心設策,西王、翼王領著兄弟們忍飢冒雨,硬是衝開沖沖妖卡,奪了永安州,建了小天堂,娃崽,爾看這粥中尚有些鹹菜,如何咽不得?”
何小四使勁點點頭,端起瓦罐稀里呼嚕喝了幾大口,又捧到劉功勳嘴邊:
“亞爺也喝。”
劉功勳眯著昏花老眼,笑了:
“亞爺老了,不中用了,沒得白白糟蹋飯食,爾多喝些,誅妖須得氣力呢。”
何小四又喝了幾口,舔舔唇邊的米粒,忽地歪頭問道:
“亞爺,當年東王殿下、西王殿下,也和你們一樣喝粥麼?”
劉功勳沉吟片刻:
“這個,唉,若說茶地辰光,莫講東王、西王,便是天王陛下,也是一體食粥呢——如今城中盛大人,不也一日兩頓粥,與兄弟們一般無二?”
“可為何廣王殿下便不肯食粥?小四聽人講,便是我們打泥窟回城那日,他還著僕射
(5)宰食青草鋪外小四頭馱騾呢。”
劉功勳眯起眼,望著垛口上灰濛濛的天際:
“爾莫管他!天父有眼,天父有眼呢!”
“亞爺說得是,小四什麼都聽亞爺的——咦,亞爺,那邊是何人?”
何小四忽地看見一群打油紙傘的人,鬧哄哄地叫開城門,深一腳淺一腳向盛明文的館閣趟去。
劉功勳手搭涼棚,仔細看著他們的背影:
“是東鄉的鄉官汪軍帥(6)他們,進城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