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搖擺,像是脖子斷了一樣。
湯普森開始笨拙地打她,打她露在外邊的屁股和大腿。他的胳膊又長又細,猶如連枷,而她在閃躲,卻逃不過他抓著她的胳膊。
我藏身的地方離得太遠,什麼都聽不見。我覺得沒有哭喊或乞求聲。我現在所能記起的,他們好像不是因為有什麼個人恩怨而使用暴力。就只像是一種報應。
晚上,也是頭一次,阿姨是下樓來吃的晚餐。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女王般優雅。也是頭一次,她穿了條短褲,露出青紫的大腿,讓我想起壓壞的水果。她裝作沒事一樣,其實是想讓奶奶好好看看。
有一天,奶奶冷不丁說道:“我不想看到你和那傢伙在一起。離他遠點!”
看客(9)
“為什麼?”我有點多事地問道。他可是我惟一的伴兒。阿姨來了以後,奶奶就再沒有怎麼理我。
那天下午,我們坐在門廊,看伊芙琳在輪胎做的鞦韆上盪來盪去,尖聲大叫。湯普森把草繩扔過移門架子,在下面綁了個破輪胎。我沒好意思跟他說,自己已過玩鞦韆的年紀了。
伊芙琳阿姨還蠻喜歡玩。她不斷尖叫,像小女孩一樣踢著腿。看不到湯普森,他在穀倉的陰影裡,使勁地推她。她進出陰影與陽光之間,劃出條條曲線。
奶奶沒理會我的問題。“真是個瘋子!”她在門廊欄杆上划著一根火柴,點上捲菸。“等著瞧,他總要有修汽車的時候。”
“伊芙琳阿姨喜歡他。”我高興地說,有點惹奶奶不高興了。
“你阿姨的腦子有洞,”她有點尖酸地說,“而他正好又是那種知道怎麼往洞裡灌水的傢伙。”
“要在大學當教授,肯定得是個很聰明的傢伙。”我說道,也是我最後能想出來的話了。
“我可知道,他也沒那麼聰明,他尿尿都不會揭馬桶墊。這種證據可多著呢。”奶奶馬上打斷了我。
聽過這番話,我每次去尿尿的時候,也總是故意留下幾滴明顯的痕跡。少歸少,總會派上用場的。
我站在門口看湯普森打坐。他已進入“悟道”狀態,自己卻不知道。他穿著內衣,坐在地上,還挺壯觀。他回過神之後,裝出才看到我一般的驚奇樣。他邊穿衣服邊和我聊起來。
“你知道嗎,查理,”他穿起涼鞋(我一輩子都沒看到過一個大人穿涼鞋),“你讓我想起了蓮花生上師。”他衝著梳妝檯上的佛像說道,“有一陣子,你知道嗎,我覺得他在衝我笑,其實沒有。是那雙眼睛。”
“他是鬥雞眼。”我沒有因為這種恭維而高興。
“不是的。”他善意地說道。他把襯衣的後邊塞到褲子裡。“做塑像的藝術家,把眼睛放得近了些,是為了表示——用美學術語說,叫強大的內視力,聚焦的能力。”他拿起那個佛像,看著它,“他的眼睛很有覺察力,凡事都知道。你的眼睛跟他的一樣。從你的眼睛我就可以看出來,你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他停了停,把佛像放回櫃子上,問我,“是不是?”
我聳聳肩。
“別怕說自己聰明。假裝謙虛和過度虛榮都不好。我花了25年時間才懂得這個道理。”
“我成績冊上一般都是得A的。”我大著膽子說道。
“嗯,不錯。”他邊說邊在房子裡找皮帶。他從椅子上拿起一件毛衣,往裡面看。“那你也看到這兒的事了?”他問道,“你看到你奶奶做錯了吧?”
我點點頭。
“很好!”他說道,“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他坐到床邊,“過來。”
我走近他。他握住我的雙肩,湊起所有的真誠看著我的眼睛,“知道嗎?聰明就意味著責任。聰明就是要做生命中真正值得去做的事。比如,你想過沒有長大以後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