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上的精神財富萬萬千千,創作它們靠的就是好奇一顆心。
這次,厚生躲藏在菜場的一個角落,一邊偷看她,一邊給她畫素描。在素描上,厚生想象她赤身裸體的模樣。他的手隨著心,他的心就著手,動作熟練極了,好像高階的女裝裁縫師傅在飛針走線一般。
動作雖然非常熟練,心手雖然一起並用,卻並不完全得心應手。厚生覺得,任自己怎麼勾勒塗抹,她的裸體也畫不出來。厚生畫過許多裸體模特兒,可此刻他不能想象,就把這麼個大活人衣服扒得精光,厚生做不到。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不能一次就把秀色吞嚥乾淨。得留在那裡,一點一點享受。每次一點兒,品味一下,再一點兒,再品味一下……厚生開始畫她只穿一件小背心的上身,想象那件小背心是紅色的。那給背心遮住了她大半個Ru房。不知怎麼,深深的|乳溝當中,總會探出一隻貓兒的腦袋來,一隻嗷嗷待哺的小小生靈,一團受她恩惠的悠悠活物……
畫面上,就這麼平白無故多了這麼一隻貓兒,怎麼也揮灑不去。
一切閒人有個特技,就是鼻子特靈,眼睛賊尖。畫家厚生終於給發現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畫的是啥人?”
“難看死嘍!喲!赤膊格(的)。難看死嘍!難看死嘍!”
“喂!喂!快來看啊!畫圖畫哪!哪能不穿衣裳格哪?”
“格叫做裸體畫!吃稀!儂忽懂!(傻瓜!你不懂!)”
“儂自家忽懂!洋盤(傻瓜)!”
“儂洋盤!”
“儂憨大(傻瓜)!”
()
“儂洋盤儂洋盤!”
“儂憨大儂憨大!”
……
從一間小屋子裡踱出幾個人來。屋門旁邊掛著塊牌子,上寫“幸運路菜場經營管理處”。大牌子邊上,還貼了一張四四方方的小紙條,寫的是“機關重地,閒人莫入”。看來,這些人就是這菜場管理機關的人員了。他們也有一天的常規工作,那就是蜷縮在菜場大門旁的小屋子裡。那小屋裡面放著一張破桌子,破桌子上有一臺更破的電子秤。小小的玻璃窗子旁邊,貼著一張給吹掉或撕掉了一半的紙頭。看得清楚,上面曾經寫過“公平秤”三個字。管理員們隔著窄小的玻璃窗,看著來往的人。看看,議論議論,再瞧瞧,再說道說道,直到其中一位小打一個哈欠,於是,其他人也跟著大打一堆哈欠。
“哪能勒拿(怎麼在)小菜場畫起圖來了?儂看儂畫個啥!去!去!去!”
首先上來的男人這麼說。
他面孔焦黃,尖下巴,吊眼睛,整個臉形看起來像一個畚箕一樣,呈一個向裡凹進去的弧形。這個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不停往上翻,畚箕臉就直接朝說話物件操過來,好像要像剷車一樣把對方操起來。同時,他還叉出五根手指頭,前端根根黑糊糊的。
“為什麼不能畫?哪一條法令規定這裡不能畫圖?”
厚生說道,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一邊筆不停揮。
他並不示弱,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示弱就等於是自殺。
“勿(不)要妨礙阿拉(我們)做生意!”再一個管理員說。
厚生悶頭作畫,頭也不抬地說:“我沒有妨害任何人做生意!也沒有違反什麼法令!”
“啥末事(什麼話)?啥末事?阿拉格(的)閒話就是法令!”另一個管理員說。
“此地阿拉講了算!儂曉得(嗎)?”第四個管理員說。
厚生不理會他們,還是抓緊時間,又畫了最後兩筆。
《花妖》30(2)
“要畫倒也可以,管理費繳上來!”第五個管理員說。
厚生要想再分辨,不能示弱嘛。不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