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個牆的顏色,不是什麼大事,」餘振南底氣不足地岔開話題,「你最近怎麼樣?」
「下學期要多上一門流體力學基礎,本科生必修課,」林孟商說,「我之前沒上過大課,還在考慮考核形式。」
對面長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
「覺得那些本科生很可憐。」
「這什麼意思?」林孟商被打擊到了,「上我的課這麼痛苦?」
「我沒有惡意,」餘振南說,「但你上課確實太為難人了一點。」
「我怎麼了?」林孟商說,「我也不是故意要為難他們,他們選了這個專業,理論基礎不打好,將來的路怎麼走?」
「這話說得沒問題,但你上課太高屋建瓴,」餘振南說,「一上來就講理論,課程內容又多又難,而且考試也變|態。」
「但是流體力學就是有很多內容啊,」林孟商說,「我要是每節課都少講,最後根本上不完。」
「你反過來想,」餘振南說,「你上完了,學生沒學會,那不是跟沒上一樣嗎?」
「我該講的不是都講了嗎?」林孟商說,「他們沒學會,這是我的問題嗎?」
餘振南頓了頓,突然笑出了聲。「當然怪你啊,」他清了清嗓子,「如果學生覺得你上課太難,其實是你的內容設定超出了他們的最近發展區。啊,這是維果斯基的理論,他認為學生有兩種發展水平,一種是他們的現有水平,一種是可能達到的水平,兩者的差距就是最近發展區。你的課學生學不會,說明你設定的內容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或者是你沒有做好scaffoldg。」
「scaffoldg?」林孟商皺了皺眉,「腳手架?」
「在教育學裡,我們用它來形容老師對學生的引導。知識就像一座高塔,要想讓他們達到你想要的高度,你需要幫他們搭好梯子,讓他們每一步都有足夠的前進基礎,」餘振南說,「我們國家的很多大學課堂就是沒有這個過程,直接把知識丟給學生,指望他們能一步登天。腳手架都拆了,怎麼能怨他們爬不上去呢?」
「但是我一堂課有一百多個人,」林孟商說,「每一個我都要搭梯子去引導?這不太現實。」
「美國有這樣的實驗案例,我可以發給你看看,」餘振南說,「我們國家的教師學生比例太懸殊,這我當然知道。不過哪怕你稍微改變一點上課的形式,能幫到一兩個學生,這就是有意義的。」
林孟商撥弄著手邊的書頁,回憶起了上學期學生給他課程寫的匿名評價,充斥著「天文學我高攀不起」以及「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是個垃圾」的自我厭惡。
「當然了,我知道你平常做科研開會帶學生已經很忙了,」餘振南說,「課上得好不好對你來說影響並不大,看你自己想不想費這個功夫吧。」
林孟商握著手機沉思了半晌,餘振南也沒出聲打擾他,知道這是他慣常的思考狀態。
「我再想想吧。」林孟商說。
第12章 季青臨
林孟商說出那句話之後,季青臨有一種近乎暈眩的絕望感。
「要不咱們再商量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建議,「讓我幫你拯救家裡瀕臨破產的公司或者幫你血刃仇人啥的?」
林孟商又用那種「你什麼毛病」的眼神看他了:「我父母都是工程師,沒有公司也沒有仇人。」
「好吧,」季青臨沮喪地說,「這些事容易多了。」
林孟商看著他視死如歸的神情,覺得自己好像逼良為娼的惡霸:「你要是這麼為難的話,那就算了。」
「別別別,」季青臨險些忘了自己的傷勢要跳起來,「不就是聽課嘛,聽課是我作為學生的職責。但是理科我是真的一竅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