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會和一個舞女同居?我什麼都不懂!但是我討厭這所有的事!”
“好了,別說了,詠薇,”媽媽蹙緊了眉頭,望著窗外,停了半晌,才輕聲的說:“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把你送到章家來的原因,我多不願意你接觸到這些問題,對你而言,這些事是太殘酷了!”“我已經接觸到了,”我說:“你實在不必再把我送走。同時,我也過不慣這種窮鄉僻壤的生活!”
“你會過得慣,”媽媽的聲音裡有些低聲下氣:“你慢慢就習慣了。等我和你爸爸獲得了協議——這不會太久的,我答應你,詠薇,那時,你可能有個更溫暖的家,這些年來,你的家都並不溫暖,我知道,我也沒做個好母親,我也知道。可是,以後你會有個更溫暖的家,我向你保證,詠薇!我要不顧一切的爭取到你的監護權!”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媽媽和爸爸都想爭取到監護我的權利。我出世了十九年,他們沒有誰真正關懷到我(最起碼,給我的感覺是這樣),現在,他們要離婚了,我卻突然成為爭取的物件!足足有兩個月,他們只是不停的辯論、爭吵,爭吵、辯論。辯急了,他們把我抓過來問:
“詠薇,你到底是要媽媽,還是要爸爸?”
我不知道是要媽媽,還是要爸爸?我只是瞪著他們,感到他們對於我都那麼陌生,彷彿是我從來不認識的人。多麼無聊的爭執!我厭倦這個!要媽媽還是要爸爸?我不要媽媽,也不要爸爸。多年以來,我已經孤立慣了,我屬於我自己,我有我自己的思想,自己秘密的喜悅和哀愁。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搶我?在他們的爭執裡,我像被兩方扯住羽毛的小鳥,他們爭執得越激烈,只是讓我的羽毛脫落得越多。每個白天,我在他們的爭吵中困惑,深夜,在我自己的幻想中迷失。然後,媽媽說這樣不行,這樣會毀了我,而決定把我送到鄉下來。似乎送到鄉下之後,我就不會“被毀”,就會“得救”!多麼滑稽!我注視著車窗外的山坡,山坡上開著許多零零亂亂的蒲公英。多麼無聊!
“詠薇,”媽媽的聲音好像來自極遠的浮雲裡。“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或者,你很恨我們,恨我和你爸爸。不過,詠薇,雖然人生大多數的悲劇都是人自己造成的,但是,假若人能夠逃避悲劇,一定會逃避……”她困難的停住了,悲哀的問:“你懂我嗎?詠薇?”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唉!”媽媽嘆口氣。這些日子來,她最多的就是嘆息和眼淚。“有一天你會懂的,等你再長大一些,等你再經歷一些,有時候,人要經過許許多多事故才會成熟。”又停頓了一下,她握住了我的手:“總之,詠薇,你要知道我把你送到這兒來是不得已的,我多麼希望你能快樂……”
一股沒來由的熱浪突然往我眼眶裡衝上來,我大聲的打斷了媽媽:“但是,我永遠不會快樂了,永遠不會!”
“你會的,詠薇,生命對於你不過是剛開始,你會有快樂。”媽媽的語氣中有幾分焦灼和不安。“詠薇,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那股熱浪衝出了我的眼眶,我把頭轉向窗子,我不要媽媽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我不要!為什麼我要讓媽媽難過呢?她的煩惱已經夠多了。“好了,我們快到了,”媽媽勉強的提起精神,故作輕快的說:“你不要懊惱,詠薇,你會很快就愛上鄉間的生活,章家的農場非常美,包管你在這兒生活三天,會把城市裡的煩惱都忘得光光的!”它一定很美,我可以想像出來,事實上,現在一路上的風景已經令人忘我了。我們的車子一直在山路爬上爬下,雖然太陽依舊明朗的照耀著,氣溫卻降低了很多,我不再感到灼熱和燥渴。路的兩邊全是蘆花,車子後面跟著的是滾滾的黃土,被車子所揚起的。這條路該是橫貫公路上的支道,山坡上茸茸的綠讓人心醉。車子向山裡不停的開駛,彷彿駛進了一團融解不開的綠色裡。媽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