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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恭恭敬敬地給太上皇行禮,做好了要繼續跪著的準備——太上皇愛為難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何況如今情況還這麼不順。雖說皇帝願意護著他,但還不至於護到老聖人的寢宮來。
豈料太上皇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道:“起吧。”甚至加了一句,“賜座。”
林沫狠狠地受寵若驚了:“微臣惶恐。”
“坐吧,皇帝剛剛特地差了人來朕這兒說罰你跪了有些時候,瞧你氣色不好,先差你回去了,你還肯來看朕這個老人家,也算是有心。”太上皇的語氣不鹹不淡的,話裡話外卻多的是埋怨。
林沫哪裡還敢坐,趕忙躬身:“微臣惶恐。”
一個允郡王,一個他,都是喜歡跪的人,太上皇心裡冷笑,他喜歡看孩子們撒嬌討好,卻見不得他們唯唯諾諾。
其實老人家的喜好分明得很,林沫也不是個笨人,當然明白老聖人愛什麼。只是老聖人當年偏愛忠順王,“此子肖父”都說了幾遍,江山還不是傳給了悶葫蘆似的皇帝?皆因皇帝一舉一動循規蹈矩,挑不出錯來。若能因為個人的喜好便置祖宗家法於不顧,太上皇如今也不能坐在這兒安安心心地做自己還寶刀未老的夢。
他的身份有點特殊,不能過分地討幾位人上人的喜歡,會後患無窮。
別惹到老人家討厭到想殺了他、動不動給他下絆子就行了。
“坐。”太上皇如今也懶得多為難他,何況居高臨下地看他低眉順眼的樣兒,倒也說不上厭惡。這孩子眉眼生得相當好,若換個女孩兒做出這樣的表情來,就真是楚楚可憐了,可惜他一個男兒,委委屈屈的樣兒,著實不好看。
“太醫說,景寧有了身子。”太上皇斟酌著開口,“你也是要做父親的人了,以後行事要有些分寸。”
“是。”林沫低聲應道。
太上皇實在是沒辦法了,他從來不擅長應對林沫這種型別的孩子,找不到打他罰他的理由,卻也找不到任何一丁點喜歡他的理由。他當然願意給和惠一個面子,對這對小夫妻好一些,何況再怎麼說,老兒子大孫子,就算成不了命根子,也不該是仇人。只是這個孩子實在是養歪了,幸好是姓林的,不然,他還真得被氣出病來。
“朕答應了景寧要給他做主,可是現在賈代善他媳婦還躺著呢,他是朕身邊的老人了,當年也立過功勞,朕不能太寒老臣的心,你說說,這事怎麼辦?”
林沫一咬牙,俯下身去:“陛下,微臣身上侯爵,乃是榮國公女婿的庇廕所得,微臣願棄此爵位,與榮國府從此再不想幹。”
太上皇的宮殿在任何時候都燈火通明,於是流光之下,他堅定的神色倒叫老聖人一驚:“哦,及冠而封侯,你在本朝也算是頭一個,多少人羨慕,你倒是捨得。不怕別人說閒話?”林沫回道:“微臣生於醫藥之家,父祖先輩皆是醫卜,沒能給微臣什麼爵位,微臣既然那會兒能自己考得功名,這會兒,也能自個兒在官場做人。”
“倒有幾分骨氣。”太上皇笑道,“你是林海的香火,給他守孝,又替他養姑娘,他的爵位傳給你,又加了一等,原也沒什麼,倒是個倔強脾氣,不肯服軟。這事照理歸戶部做主,不過你既是戶部侍郎,理當迴避,這事朕做主,如何?”
“一切聽從陛下旨意。”林沫深深地低下頭去,磕頭謝恩。
皇后在澤坤殿內,由著兩個小宮女給她揉肩膀,偏過頭去,不想看下首哭哭啼啼的元妃,王夫人還跪著,她也懶得叫她起來,只是同身邊的嬤嬤道:“商嬤嬤,這世道真是越來越怪了,景寧說的也是,我還真是頭一回見到五品的宜人在人家侯府耀武揚威的,這五品的誥命麼,還不是自己家人考出來給的,真真是……”
商嬤嬤忙道:“娘娘息怒,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