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叫手下奉了茶,問道:“王爺來,可是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水溶叫下人在外頭守著,方才小聲對林沫道,“倒是有一樁軼聞,林賢弟家有位表姐,聽說是封了貴妃的呀。”
林沫笑道:“仔細算起來,那家原也不是我的外祖,不過是看著妹妹罷。榮國府那樣的人家最愛熱鬧的,生了個銜玉而生的兒子還要鬧騰得滿大街都是呢,何苦如今出了貴妃。”
他這話說得很有意思。
林沫當然不是個傻子,他先前做侍讀學士的時候,是真正的天子門生,最會揣摩聖意的,當今對那舊臣家裡很是不滿,不過看在上皇的面子上罷了。這賈家又是個荒淫無道的,閨閣裡頭姑娘的名字竟然是滿大街地都知道,生個兒子銜玉,在皇家是個好兆頭,可在普通人家,是什麼意思?偏偏他們還不知道收斂。林沫是個獨善其身的,自然想遠著賈家,是以好生地提點過妹妹。他早聽說北靜王同賈家交好,因此這話多少有些試探之意。
水溶面上笑著,心裡叫苦,林沫是個有主意的人,他原本想著兩邊討好,藉著賈家討好上皇,藉著林家討好今上,誰料這林沫一句話,竟要他找個站位?
北靜王長袖善舞,誰都討好誰都不得罪,才在早已衰退的四王八公中獨領風騷,他也清楚今上的意思,是以稍一察覺出林沫的身世,便親自趕來套些近乎,哪裡料得到這林沫竟是這樣的心思。
是以思考半天,苦笑道:“林賢弟如今雖有爵位,到底是沒有依仗的,若同賈家交好,當是有利無害。”
林沫也不說話,只是偏過頭沖水溶笑。他本就生的好,這一笑,唇紅齒白,面如冠玉。水溶想起自己先前誇賈寶玉的那句如寶似玉,忍不住心裡有些癢。
只是這林沫可不是賈寶玉那等容易糊弄的,他咬了咬牙道:“罷罷罷,我知道林賢弟是個有主意的,我也不多說了,橫豎你有事,找我就是了。”竟連那慣用的自稱“本王”也不敢再說了。
林沫也不知這北靜王的示好是何意思,不過他既然都這麼說了,林沫自然就大大方方地點頭道:“有王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又假惺惺地加了一句客套話,“王爺這一口一個林賢弟,倒也太過客氣了,不如就叫我泰隱吧。”
水溶氣得沒話說。
第4章 北靜王弄巧反成拙,王熙鳳苦心離姑母
水溶作為北靜王,處境一直很微妙。他不是天子寵臣——兩代天子都覺得北靜王府世代過分圓滑了些,但他卻是名副其實的天子近臣。皇帝並不十分喜愛他,但卻也明白他是個小心謹慎不出岔子的,是以有什麼事也愛吩咐了他去做。而對於水溶,上皇說,頗有其父之風。當今道,好個八面玲瓏的北靜王。
而如今,長袖善舞的北靜王犯了難,他碰上了一個不怎麼樂意打太極的林沫。而且林沫這人吧,自己不想處處逢源也就罷了,竟要求同他交好的也站個立場。偏偏他身份擺在那兒,便是水溶也不敢拿他怎麼樣。到底是一咬牙,回家思索了許久。
賈家是必敗無疑的,他心裡也清醒,賈元春說是德才出眾,若是真因為品貌晉位,哪裡用得著從豆蔻年華等到如今!無子封妃,反常即為妖,聖上的心思他也猜得到幾分。若但是賈家,他要收手也就罷了,畢竟賈赦有爵無職,賈政當了十幾年官還是那個五品小吏,榮寧二府行事乖張到他都有耳聞。只是這賈家,到底是攀了忠順王的親!
忠順王是誰,是太上皇最寵愛的小兒子!即便如今皇上最尊,忠順王依舊是名副其實的權王,水溶見了他也只有討好的份兒。這林沫一句話,居然就要他棄了忠順王,安心做聖上的純臣,水溶很是不甘心。
他想,做純臣,危險性實在是太高了。老祖宗說了,不要把希望寄託在同一個人身上,自第一任北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