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賴大同幾個榮國府的下人帶著賈母送來的幾車禮物,還是佔了大頭。
他學賈母說話倒是學得像:“林太太養了我們老太太的外孫子一場;老太太心裡只有感激的,特命小的來送林太太。”
林家入朝為官的子弟雖不多,但是幾百年的經營下來了,家底不可謂不豐,何況林白氏乃是齊忠伯白騫白老將軍之女,富貴鄉里長大的,在京裡當官的都是成了精的狐狸,知道等閒珠寶入不了她的眼,送的都是些奇珍異寶,走的不過是個“心”字,如柳湘茹之類的才子,送幾幅字畫也是有的。更何況,林侯人在戶部,最忌諱的便是這些東西,便就算想送點黃白之物,也都是暗地裡悄悄地託家人遞了,如今到了碼頭明面上,都是些風雅禮物,也擺個清正廉明的好名聲,甭管看的人信不信。誰跟榮國府似的,恨不得別人不知道他家有錢,送的那些東西,是打量林家窮成什麼樣了不成?
還有那話,說得也忒不像了。
可是林沫還真的不能反駁。他自過繼給了林海,便是賈母的外孫子了,賈母來謝林白氏一聲,雖打了山東林家的臉面,卻也沒什麼人能挑出不是來。林白氏在內艙坐著,並沒有什麼聲響,連萍艾等幾個大丫鬟都沒出來,只叫個一團孩氣的小廝出來道了謝。林澈立在案上,濃眉緊鎖,心裡只覺得鬱氣,若是林家於大哥現如今只是撫育之恩的話,他住在靖遠侯府都算是名不正言不順了,有意要與這奴才頂上兩句,偏偏顧忌著轎子裡的黛玉,不敢說話。
卻見紫鵑從馬車上下來,叫道:“賴大哥!”
“喲,可當不得紫鵑姐姐這一聲大哥。”紫鵑先頭是在賈母跟前服侍的,名喚作鸚哥,賴大是見過的,知道她後來是給了黛玉,故而並不敢怠慢。
“姑娘讓我跟賴大哥說一聲,送嬸孃回去本來就是我們林家自己的事兒,最近天時又不好,很不敢麻煩榮國府,不過榮國府既然有心,來幫我們林家的忙,姑娘這裡謝過了。這點小錢,姑娘給賴大哥和跟來的小子們買酒喝。改明兒,姑娘和大爺、三爺、大奶奶,親自去謝老太太。”說罷便撒了幾吊錢出來,笑吟吟地回車裡去了。
賴大在榮國府當了這麼多年的差,非但脫了奴籍,還有了自己的院子,給兒子討了差事,自然瞧不上這點小錢,他也好幾年沒被人這麼當小奴才打發了,只覺得臉“騰地”一聲就紅了,像是被人把臉面給剝了下來一樣,正欲說些什麼,忽然聽得馬蹄陣陣,依仗聲動。
“皇上聽聞林夫人回鄉,特命小王前來送行。”水溶錦衣銀袍,玉面含春,高坐馬上,風華出眾。
他是代表皇上來的,故而不僅賴大一個做奴才的嚇得屁滾尿流,便是林沫也要下跪行禮,林白氏由奴才們扶著出來領旨謝恩,被水溶親手扶起:“夫人不必多禮,皇上說了,林太醫醫絕聖手,林夫人慈義敦淑,若多有幾個林家這樣的人家,也是百姓的福分。望夫人記著陛下的心思,好好教養子弟,行醫濟世。”
“陛下教誨,小婦人不敢不聽。”林白氏恭恭敬敬地領了旨。皇上賞的東西也實惠,想著林家是行醫的,給了他們半箱子皇家儲存的醫術,只怕還有幾本是林清早年在京裡編修的,不過既然是皇上賞的,便是幾本書也是得供起來的,何況皇上說了,當初老聖人送給林家一塊“妙手回春”的牌匾,朕雖書法比不得太上皇,也是得賞一塊下來的,於是親筆御書“懸壺濟世”四個字下來。
水溶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賴大,只覺得好笑,林家是什麼人家?便是秦王妃的孃家呂家,當年要請林清上門看診還得正經下帖子呢,老聖人當年被廢太子逼宮的事兒給氣暈了去,叫林清一劑藥給救醒了,這是說著玩的?林家子孫雖說不夠繁盛,到底幾百年下來,如今太醫院裡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