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素衣布履,入殿覲見時,卻也不似平常人的瑟縮,濃密的眼睫低垂著,恭謹的姿態將所有情緒遮掩。
雲賢妃聽嬰華說得稀奇,留意去看她的相貌,卻也不見什麼國色天香,只那一雙重眸,顧盼間清揚幽
“畢竟是一國的公主,這氣韻品格就是和那些狐媚子不一樣……”
賢妃低聲表示讚許,和顏悅色的讓她起來,還賜以座位。
“北五所住得還慣嗎,那裡素來荒涼,也未得修繕,也真委屈你了!”
嬰華見小姨態度和緩,甚至帶上了幾分客氣,也想通了其中奧秘,只聽賢妃又道:“你初來乍到,宮中的禮儀律條也不熟悉,宮中剛選過秀女,她們每日在梨尚院跟掌事學習儀規,你也每日隨班好了!”
嬰華不禁一驚,那些秀女雖然暫無品級,卻也是預定的未來嬪妃,玉染不過是樂師伎人,又怎能和她們同處一室?
“多謝娘娘恩典,只是貴賤有別,怕是玷汙了各位……”
寶錦微微欠身,舉動之間,肌膚雪白晶瑩,脫俗耀目。
“無須過慮,你也曾是王家貴女,只是造化弄人……”
賢妃唏噓道,又挽了嬰華的手,對著階下笑道:“這是我長姐的掌上明珠,也在中選秀女之列,你們今後可以多多親近!”
又閒談了片刻,賢妃賜了些緞帛,這才吩咐人送她回去。
“小姨,你是顧慮萬歲,才對她如此優容的嗎?”
“傻孩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啊,她若今後得了聖寵,也好留個見面迴旋之地。”
賢妃眉心掠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微笑,又道:“若萬歲真的瞧中了她,那才有好戲看呢——哼哼,皇后一貫從容淡定,本宮倒想看看她花容失色的模樣!”
她咬牙冷笑了一陣,眼中又重歸黯然,“可惜……即使一時得寵,也撼動不了皇后一絲一毫。”
她回眼正視嬰華,竟是前所未有的冷肅,“你記住,千萬要在御前藏拙,萬不得已承寵時,也不要拔了頭籌!”
“您是擔心皇后她……?”
嬰華悚然大驚,背上生出冷汗來,“不至於吧,她從未有惡名傳出……”
賢妃苦笑著,眼中的光芒幽閃,聲音裡竟也帶上了驚惶——
“她不必行惡,就可以讓人跌落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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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華再見寶錦時,是在梨尚院的正堂上。
正是休息時分,七八位中選秀女在廳中鶯聲笑語,卻在見到緩緩而入的青裙纖影時,驀然停止。
寶錦一路走近,步履翩然,所有人卻都在她走近時,將椅子拉遠了寸許。
“聽說了嗎,她是教司坊來的……”
有人低聲說道,不過幾日,她們便得悉了隻言片語。
“不過是罪家奴婢,也配跟我們同處一室!”
清脆如黃鸝的嗓音,卻帶上了幾分尖酸刻薄。
說話之人捋著雪腕上的金釧,上面七顆貓眼紅紫飽滿,眩得人眼迷離,配著那一身明紅宮裝,越發顯得嬌媚如玉。
她是皇后的堂妹方宛晴,在這一眾秀女中,隱然領袖人物。
其餘人也是勳貴之後,好幾個人的父兄更是今上的得力良臣,她們一聽這話,驚訝不屑之後,紛紛表示贊同。
“陳掌事,這是怎麼弄的?!”
方宛晴嬌斥道,一旁的管事額頭見汗,卻是有苦說不出。
“這等倡優樂妓,學什麼禮儀也是白費!”
又有人在旁湊趣道,話還沒完,卻聽一旁有人輕輕嗤笑。
方宛晴回頭一看,不禁笑道:“喲,我卻是忘記了——月妹妹跟她同是塞上蠻夷,只是你運氣好,才沒被沒入教司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