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西域還歸西域都護管理,涼公不過暫時護送都護向西而已,既已成功,便該返回涼國——朝廷可以酬其功績,把高昌城加封給他。要麼封拜涼公為王,把整個西域都交給他,不僅如此,你要是有本事繼續向西、向南,所獲土地皆可歸屬——“西有康居、月氏、安息,直抵大秦,南有天竺,涼公豈無意耶?”可那就得先把涼州五郡給還回來啦。
——這主意他早就在跟蔣幹的密信中商量過了,覺得有一定把握,才會這麼提出來。
郭滿囁嚅道:“我主所屬,皆中國人也,若得歸涼。亦在中國。無怨;若驅之化外。不得返歸鄉梓,恐人心離散耳。”別的不說,我就是涼州人,要是收了涼國,把我趕西域去……我肯定要找機會逃歸祖宗廬墓所在呀,怎麼還能定心服侍呂布?
是勳搖頭道:“卿言誤矣。若封涼公以王西域,則西域亦中國也。譬如卿為西平大姓,朝廷若使遼東為守。去家千里,而乃不願受乎?烏壘至西平,與西平至遼東,孰遠?”其實距離也差不太多哪——“卿於西域事涼公,亦如適別郡為吏耳,候年齒高,自可東歸,何傷耶?”
有些話是勳是不會說出口的。他拿遼東類比西域,可是倘若郭滿離開家鄉西平,去遼東做官。然後平州叛亂,官軍把幽、平之間的道路一掐。聲言要麼投降,要麼似你們這般人就別想再回老家啦,你說郭滿又該怎麼辦?
當然啦,如今涼國五郡雖然名為藩屬,其實也泰半掌控在朝廷手中,呂布在西域若有不穩的跡象,照樣可以聯絡楊阜,卡住敦煌、玉門,使其部下中國人心離散——還不還涼國,也就那麼回事兒,又何必眷戀那片並不能真正實際掌控的土地不撒手呢?
隨即是勳扯一扯郭滿的衣襟,說你不必為難,我會寫信給涼公,說明朝廷旨意,請他做出抉擇的,你幫我把信帶回去就成了。
然後這邊郭滿才剛領著使團離開洛陽,太子曹昂突然上奏,以體虛多病為由,請辭太子之位。
——千百年來,主動請辭太子的,曹子修這還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兒(毒一糞)。
其實曹操早就有易儲之心,而曹昂本身也並沒有貪戀儲位的心思,他既好儒,又向佛,覺得老爹這帝位來之不正,雖然自己無可阻攔,卻亦羞承寶位也。再加上幾個兄弟明爭暗鬥的,曹昂不傻,也不是瞧不出來。人生本來苦短,又何必一定要惹得老爹不高興,兄弟們不滿意呢?而且自己心裡這個坎兒過不去,也不可能真正治理好國家……算了,我還是閃人吧。
當年冊為太子,基本上就算是曹操逼他的,如今曹操終於決定放棄他了,只為新的太子人選還沒有擇定,又恐觸怒了曹昂岳父呂布,使西陲再起紛爭,所以一直拖著這事兒沒辦。如今既然呂布請王,曹操就趁機跟他做個利益交換啦。
於是指示曹昂主動上奏,請辭太子位。然後按規矩三辭三留,到第四回的時候,終於假惺惺“被迫”首肯。乃以次子、安豐王曹丕繼為太子,祭告天地,隨即降封曹昂為榆中王。
同姓諸王,按照新的爵制,分郡王和縣王兩種,以曹昂帝長子的身份,又是主動辭位,而不是因罪獲貶的,就該封為郡王啊,可是偏偏只給了他一個縣,而且這縣屬金城郡,其實是在呂布的涼國境內……
曹操的意思,趕緊把涼州五郡還回來吧,要不然瞧你女婿都沒地方可去了。
廢黜曹昂並沒有引發朝局多大的波盪,因為這早就是意料中事了,群臣從數年前就開始各有所戴,唯獨曹昂因為如同被軟禁在宮中一般,所以反倒沒幾個擁護者。再說此乃曹昂以身體問題為藉口,“主動”請辭的,就算還想保他的,也找不到藉口上書勸阻啊。
至於曹丕繼嗣,固然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也讓某些人捶胸頓足,但終究無論按嫡庶排序,還是按年齒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