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的是德·特雷維爾先生。他從前是我的鄰居,小時候有幸經常與我們的國王路易十三一塊玩耍。願上帝保佑國王!有時,他們玩著玩著就打起來,而一打起架來,國王並非總是最強者。他沒少捱揍,而這反而使他對德·特雷維爾先生頗產生了一些敬重和友情。特雷維爾呢,後來頭一次到巴黎旅行就與別人決鬥過五次;從老王過世到儲王成年親政期間,他除了參加打仗和攻城,又與別人決鬥過七次;而從當今國王登基到現在,他可能又決鬥過上百次!所以,儘管有法令,有諭旨,有禁止決鬥的規定,他卻當上了火槍隊的隊長,即國王非常倚重的禁軍的首領。這支禁軍,連紅衣主教也懼怕三分,雖然誰都知道,紅衣主教是什麼也不怕的。特雷維爾先生每年掙一萬埃居,算得上一個很大的爵爺啦,可是他當初也與你一樣。你帶上這封信去拜見他吧,應該以他為榜樣,像他一樣飛黃騰達。”
達達尼昂老爹說完這番話,就把自己的劍給兒子佩上,深情地親了親他的雙頰,併為他祝福。
小夥子出了父親的房間就去找母親。母親手裡拿著那個神妙的藥方,正等著他。正如我們剛才說過的,這個藥方以後該會經常使用。母子之間的話別,比父子之間的話別更長久,更充滿柔情。這倒不是說達達尼昂老爹不管自己的兒子,不愛這根獨苗苗,而是隻為他是男子漢,感情上纏纏綿綿,算得上什麼男子漢!達達尼昂太太則不同,她是女人,又是母親,所以一個勁地哭。至於小達達尼昂,倒也值得稱道,他想到以後要當火槍手,便竭力表現得意志堅強,不過最終還是讓天性佔了上風,流了不少眼淚,只是盡力忍著,才忍住了一半。
小夥子當天就上路了,帶著父親的三件賞賜。正如我們在前面所說的,這三件賞賜就是十五埃居、一匹馬和一封給德·特雷維爾先生的信;此外當然還有種種囑咐,這是大家都想得到的。
隨身帶著這些東西,達達尼昂徹頭徹尾活脫脫就是塞萬提斯筆下那個主人公,我們剛才本著歷史學家的職責為他描繪小照時,已經恰如其分地把他比作那個主人公。堂吉訶德把風車當成巨人,把羊群當成軍隊,達達尼昂則把每一個微笑當成侮辱,把每一個眼神當成挑釁。正因為如此,他從塔布走到默恩鎮,兩個拳頭一直攥得緊緊的,兩隻手每天十來次去握劍柄,只不過他的拳頭沒有揍人,那柄劍也沒有出鞘。行人們見到那匹黃矮馬的倒黴樣子,都禁不住想笑,可是一瞧見黃矮馬上面響著一柄長得嚇人的劍,瞧見劍上面又閃爍著兩道兇狠多於傲慢的目光,便都忍住不敢笑了;萬一笑的慾望壓倒了謹慎心理,也只是半邊臉露出笑容,像古代的面具一樣。就這樣,一直走到倒黴的默恩鎮,達達尼昂始終保持著尊嚴和敏感。
可是,進了默恩鎮,他在誠實磨坊主客店前面準備下馬的時候,卻不見任何人,既不見店主,也不見茶房或馬伕前來替他抓住馬鐙,只見樓下一個半開的視窗站著一位紳士,體態勻稱,神情高傲,微微皺著眉頭,正在與另外兩個人說話,那兩個人畢恭畢敬地聽著。達達尼昂自然習慣地以為那三個人議論的就是他,便側耳細聽。這回他只誤會了一半:那三個人議論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馬。那位紳士似乎正在列舉達達尼昂這匹馬的種種品質,另外兩個人正如我剛才所講的,完全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不時哈哈大笑。既然一絲微笑都足以惹得我們這個年輕人會大動肝火,那麼這樣哈哈大笑對他會產生什麼影響,便可想而知了。
然而,達達尼昂想先看清楚,那個譏諷他的毫無禮貌的傢伙是副什麼模樣,便用傲慢的目光盯住那個陌生人,發現他介於四十至四十五歲之間,黑溜溜的眼睛,目光犀利,臉色蒼白,鼻子高高的,黝黑的鬍子修剪得很整齊;穿著紫色緊身短上衣、紫色短褲,褲腿繫著紫色細帶子,渾身上下除了露出襯衣的袖衩之外,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