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豬肉就想吃羊肉,吃著碗裡的看著碗外的,你們男人都一樣!別看你臉皮磁溜溜的象個沒閹的牛蛋子,滿嘴酸文假醋,恐怕也是一肚子壞水!就跟你那個九老爺一樣,他現在老了,老實了,年輕時,連他親嫂子都不放過‐‐其實,九老爺提著豢養在青銅鳥籠裡的貓頭鷹正在糙地上徘徊,我和九老媽站在過去的也是現在的也許是未來的土街上,遠遠地望著在雪亮的陽光下遊蕩的九老爺。我說不清楚那天的陽光為什麼閃爍著寶劍般的寒光,一向,遛鳥時必定唱出難懂的歌子的九老爺為什麼閉塞了喉嚨。九老爺象一匹最初能夠直立行走的類猿人一樣笨拙稚樸地動作著。我猜想到面對著透徹的陽光他一定不敢睜眼,所以他走姿狼亢,踉踉蹌蹌,跌跌撞撞,神聖又莊嚴,具象又抽象,宛若一段蒼茫的音樂,好似一根神聖的大便,這根大便註定要成為化石……在包裹住九老爺的銀白色裡‐‐地平線跳躍不定‐‐高密東北鄉近代史上第三次出現的紅色蝗蟲已經長得象匣槍子彈那般大小;並且,也象子彈一般又硬又直地、從四面八方she向罩上耀眼光圈的九老爺。九老爺極誇張地揮動著手臂‐‐鳥籠子連同著那隻晰呀學語的貓頭鷹‐‐一起畫出逐漸向前延伸的、週期性地重複著的、青銅色的符號。號聲是軍號軍號聲嘹亮,我雖然看不到軍號怎樣被解放軍第三連的號兵吹響,但我很快想起獨立第三團也是三連的十八歲號兵沙玉龍把貼滿了膠布的嘴唇抵到象修剪過的牽牛花形狀的小巧號嘴上。他的臉在一瞬間憋得象豬肝一樣,調皮戰士喊:老沙,小心點,別把腦漿子鼓出來!老沙一笑,噗嗤,洩了氣,軍號那麼難聽、那麼短促地叫了一聲,我們都笑了。指導員憤怒地吼叫一聲:第七名,出列!我莫名其妙地跑出佇列,束手束腳地站著。指導員冷眼如錐,扎著我的神經。指導員說你胡說什麼?我說我沒說什麼呀!‐‐你不是說老沙把腦漿鼓出來了嗎?‐‐我沒說呀‐‐那你出列幹什麼?‐‐你讓第七名出列呀!‐‐你是第七名呀?‐‐是呀‐‐你入列……晚上我再跟你算帳,指導員冷酷地對我說。我當時感到一股涼氣從喉嚨竄到了肛門!因為那時候我食物中毒,不久前我食物中毒住進守備區醫院,護士牛艷芳象納鞋底一樣扎我的靜脈,那麼痛我不哭,她滿臉是汗窘急得很,我說扎吧,小牛!為了提高你的技術,我心甘情願給你當試驗品。小牛的眼淚汪汪。她的眼藍汪汪的象小母牛的眼睛一樣,我經常從她的眼睛裡看到她的眼睫毛的倒影,象一排線杆子。小牛對我挺好,我盼著她給我打針,扎得越多越好,我被她用一根針剜著血管子,心裡幸福得厲害,我說牛……後來我要出院了,我說,咱倆可以通訊嗎?後來我們就通訊了,談戀愛了。難道指導員知道啦?老沙把嘴嘬得象一個美麗的肛門,觸到漂亮的、堅硬的號嘴上,他的嘴唇竟然那麼厚那麼乾燥!貼著膠布還滲血絲,真夠殘酷的。他的臉又漲紫了,號筒裡發出一聲短促的悶響‐‐不是我侮辱戰友,確實象放屁的聲音‐‐緊接著便流暢起來,好象氣體在疏透過腸道里歡快地賓士。我們剛當兵時,連長教我們辨別號音,軍號不但可以吹出熄燈、起床、集合、緊急集合、衝鋒、撤退、調人的訊號,而且還能吹奏美妙動聽的歌曲。哎,想起剛當兵時,真不容易,寒冬臘月睡在水泥地上,南方的戰士到了北方就象北方的騾馬到了南方一樣,吃不慣軟綿綿的稻糙,泚溜泚溜老竄稀屎,躺在我身邊的王化虎,滿臉焦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