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信然等了一會兒,也倒不曾生氣,接著道:“木家么子生來異瞳,在家中飽受冷落,此事無人不知,也並未聽聞白家的孩子也有這般特殊之處,總不能因為一塊玉佩便草草確定身世。”
季蕭未支著腦袋,神色懨懨,甚至連抬一抬眼都不願,淡淡道:“吳御史若不相信枝玉和丹秋的決斷,還想要做什麼?”
“自然是按慣常的規矩來,滴血認親。”
大約是說到了想說的,吳信然彎著眼睛笑,說:“小瑾是信然陪伴長大的,性格柔軟,天真單純,從不惹是生非,相較起來,木小郎君這不計後果睚眥必報的性子……”
他斟酌著用詞,半晌才接著道:“倒是有些不似白家的作風。”
“出言不遜,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陷害了多少前朝官員,不至及冠的少年卻滿身汙血劣跡斑斑,就算真是白家的孩子,他曾經幹過的事,說過的話,他的身份地位,足以讓他永遠掛在恥辱柱上。”
無人在意木朝生究竟為何殺人,也無人在意他所經歷過的一切,不知曉他的痛苦和所想。
人們只能看到他的行為,看到他手中的血,將惡人和骯髒的名頭緊緊扣在他頭上,聽不進去所有解釋和辯白。
只要他做過,只要他是木朝生,便會永遠陷在泥沼中。
哪怕被人拽了出來,身上的泥漬也永遠洗不清。
人們總是在不明真相時偏心弱勢的死者,又在已經形成刻板印象的時候忽視“兇手”想要的真相和無聲的訴求。
這便是吳信然一直想要的結果。
他是背後掌控一切的執棋之人,要想毀掉一個可憐的小瘋子,是那麼的輕而易舉。
吳信然笑著,直直望著季蕭未,催促著他:“陛下不若將木小郎君與白少傅叫來,再與小瑾一同做一回滴血認親,事實如此,不就真相大白。”
話音剛落,閒散靠在椅背上的男人悠悠抬了眼,而後慢吞吞將頰邊搭落的白髮攬到肩後,一字一頓,平平靜靜道:“朕拒絕。”
吳信然臉上笑意僵了僵,尚未開口,又聽季蕭未冷笑道:“朕的心思如何,吳御史心細如髮,不會不知曉小槿兒於朕而言究竟是什麼。”
他起了身,形容孱弱,甚至又咳了兩聲,話語卻不容置疑,道:“他是朕心悅之人,既如此,哪怕不是白家的孩子又如何。”
季蕭未嘲弄道:“朕是皇帝,只要朕想,指鹿為馬給他一個白家么子的身份也未嘗不可,何苦拘泥於血緣。”
“流言蜚語出自人口,是真是假,又有誰說了算。”
“哪怕朕說他生來便是皇后,傳言的人多了 ,自然便成了真的。”
吳信然的臉色十分難看。
“吳御史還有什麼想說的麼?”季蕭未懶懶散散起了身,撥弄著指上的玉戒,“若無旁事朕便走了,至於滴血認親……”
大約是覺得此事有些可笑,季蕭未跟著輕笑一聲,說:“朕可以再重複一次,朕拒絕。”
“有這等閒暇時間,不若練練武,好替白將軍上陣殺敵。”
他出言毫無收斂,句句帶著刀子,聽者有意,直往心上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