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夙劍的臉色比先前下山時更為難看。
“近日有事嗎?”為先祖燒香後,夙劍並未休息,隨即問起夙山門派近況。
他這掌門當得一點也不輕鬆,一上任新舊交接未妥便得先行緝拿兇手,不僅江湖各派睜大眼審視他的表現,連內部也有幾名師兄弟等著看他的笑話,如履薄冰的情勢使他必須隨時保持警戒,謹慎行事。
夙山知道夙劍此行並未尋得寒傲梅的下落,本有許多瑣事要通報,最後卻選擇閉口,不想拿弟子間的小紛爭增添他的煩惱。
“稟告掌門師兄,師門內一切安好,弟子行為良善,勤練武藝,不負期望,上山弔唁師尊的武林同好,我也一一回絕,不敢違背。”
夙劍輕應了一聲,準備到演武場驗收弟子武功,尚未踏出宗祠,又回頭問道:“鴻歧師叔有回來上香嗎?”
“有,鴻歧師叔在師父下葬後兩天回門,當天便已離開。”
“嗯。”夙劍倒不覺得鳳歧此舉有何怪異,他極少在門派內待超過兩天,確實有回來上香就好,不知道他此刻是否也在為了復仇一事奔波。
夙劍唇一抿,健步跨出祠堂,走了幾步發覺夙山遲遲未跟上,又折返。
“師叔有何吩咐嗎?”
夙山如雷轟頂,低著頭急忙回道:“啊,呃……師叔沒有吩咐什麼。”他該不該說出秘笈一事?師叔提過此事僅有三人知道,他不好再對師兄講吧。
可一抬頭,夙劍冷凝的眼神才掃過來,他就吐實了。“師叔說太師父生前借了師父兩本其他門派的武功秘笈,他要取回銷燬,所以我就領了師叔前往藏經閣。”
夙劍濃眉蹙攏,沈聲問:“你全程陪同?”
“沒有。”夙山發覺苗頭不對,又不敢說謊,低頭不敢直視夙劍。“師叔說那兩本秘笈是太師父年輕時向武當偷抄來的,除了他以外誰也不許過目,所以進了藏經閣他就把我趕出來了。”
“武當秘笈?”他從未聽過師父提起此事,若真如夙山轉述,秘笈乃是一門機密,師叔能隨口告知嗎?看來他有必要走一趟藏經閣,親自檢視。
一到存放鴻渡手札的櫃子前,夙劍隨意取出幾本,一翻開,狐疑油然而生。
由於師父的手札並無編年制月,他便以內容所載之習武進度存放,如今櫃上手札互動錯置不說,最下層的手札短少了上百本,空了一截層櫃。
一般門派弟子入藏經閣,不會翻閱師父的手札,就算有,不至於一口氣搬空半個櫃子,若是師叔所為,此舉何意?找尋兩本手抄秘笈不必要取走上百本的手札吧,他若對此有興趣,大可光明正大回門翻閱,不需做此宵小行為,不是嗎?
夙劍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確定的是鳳歧必然還在青玉門內,最有可能藏匿的地點,便是自小一塊修習入門心法的聖山——
“夙山,帶眾弟子搜山。”
鳳歧抱著病重虛弱的傲梅,漫步在潛龍潭末端沿岸,日光透過層層葉瓣,灑落在兩人身上,舒適宜人。
他不敢走太快,怕一顛簸,她又不舒服地吐了。
下山時他衝得太急,她一到醫館便撐不住地吐了好幾回,臉色死白,沒力氣說話,診治的過程更是一路捱著他。
“你啊,都病成這樣,心裡想著念著的還是那包手札。”鳳歧不禁搖頭,她下山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手札”,聽在他耳裡,滋味可不好受。
倘若結果是最壞的那樣,他懷裡死心眼的傻丫頭承受得住嗎?
他慢慢地走著,一方面讓她安歇,另一方面是他不想太早面對殘酷的現實,畢竟下一刻是好是壞,他也拿捏不準。
看著懷中憔悴的她睡得像孩子一樣,如果醒來時也能如此恬靜安詳,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