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挑繡鬱金香的棉布寢衣披在身上,反手回握住夏蘭馨的手,拍了拍她的嵴背:“蘭姐姐,何必這般自苦。”
夏蘭馨被說中心事,唯有眼淚傾瀉直下,滿腹心事無從敘說。只悽悽輕笑了一聲,比哭更令人難受。
雲持將身子倚在大迎枕上,又低低宛嘆一聲,似在勸她,又似是自言自語:“蘭姐姐,素日瞧你是敢作敢當的人,能教別人勇往直前,怎麼輪到你自己身上,卻變成了瞻前顧後。”
話裡有話,夏蘭馨卻無法反駁,只抬手拿寢衣的袖子拭了拭眼淚,悲切切笑道:“果然酒意薰人,竟有些醉了。”
今日大膽鼓勵慕容薇,她是誠心誠意。眼見三哥與陳芝華,又是一對璧人。無論是三哥,還是慕容薇,既然幸福到了自己眼前,她都願意幫他們不顧一切的抓住。
只是,她也想將自己的幸福握在手裡,卻偏偏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如今已然及笄,三哥之後便要輪到她議親。公候貴胄,世子王孫,放眼整個皇城,她沒有一個人看在眼裡。
前番官媒登門,被母親以自己年紀還小、兄長又未定親辭了出去。走了第一個,還有第二個、第三個,她的親事遲早要議。
只怕議來議去,她的心事無人知曉,與雲揚之間終究無緣無分。
雲持安靜地坐著,雙手輕輕抱在膝頭。那一頭青絲長及腳踝,柔順地飄散在背後,美得不食人間煙火:“雲姐姐,府上可有規矩,不與白丁做親?”
規矩自然是沒有這一項規矩,只是夏閣老府這樣門庭高貴又有世襲爵位的人家,連娶的幾位孫媳都是挑人品與家世雙雙貴重的府第,又何況替孫女選婿。
夏蘭馨的酒意還未消除,卻被雲持口中的白丁二字驚動。腦子更像是六月的雷雨天,巨雷一個又一個咔嚓嚓響起,震得全身發懵。
雲持微微彎曲的嵴背顯得單薄而蕭瑟,語氣裡充滿了憐惜:“蘭姐姐,我入皇城之前,二哥曾跪在祖父的書房,足足有兩個時辰。”
“你二哥,雲揚,他犯了什麼錯處?”夏蘭馨關心則亂,一張口磕磕絆絆,連話也說不成縷。
“蘭姐姐也知道雲家的家訓,我們家不限制門下弟子學生做官,雖也結交權貴,自家人卻不能當朝為政。我二哥苦求祖父,便是不能入仕,也希望能允他明年參加科考,脫去白丁之身。”
雲持的聲音飄飄渺渺,卻又真真實實地消散在夏蘭馨頭頂。她再也躺不住,翻身而起,坐在了雲持對面。
顧不得眼眶酸澀,夏蘭馨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握住雲持的手不覺加了幾分力,追問道:“你二哥為什麼要參加科考?”
“因為他怕自己一介白身,沒有資格表達自己的心意。”雲持唇角含笑,眼裡卻有些淒涼:“二哥從小到大,只有這一件事違拗了祖父。”
有千百個念頭閃過,亦有千百個念頭否決,夏蘭馨問得絲毫沒有底氣:“原來,你是說…,子持,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雲持終歸伸手,點亮了炕桌上的銀燈,柔和的光暈灑在內裡那層碧綠色的百鳥朝鳳紗帳內,又投落在外頭那架淡青色床幔的粉色荷花上。
“我二哥心悅姐姐久矣,已然勇敢地邁出第一步。蘭姐姐你可以鼓勵大公主衝破世俗,自己往日的英氣都在何處?”
慕容薇和夏蘭馨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都落在雲持,若論聰明才知,雲持才是當仁不讓的第一人。
事關慕容薇的清譽,又是拖著這幾位貴女一起下水,見夏蘭馨惶急地想要分辨,雲持將食指輕輕壓在夏蘭馨唇上,做個放心的手勢:“蘭姐姐放心,不關我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夏蘭馨感激地點頭,又搖晃著雲持的手,焦急地探問:“子持,府上結果如何,令祖父可有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