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忽然一轉身,走進屋去。留下我呆呆地站在院裡,對著幾十個不熟悉、也許永遠也沒機會再去熟悉的人。
天色漸漸地暗了,晚霞把遠處的山林染得血紅。
腳步聲促。
李忠抱著他快步走到我身邊,他的身上,裹著那面俠客林的紅旗。
他瘦多了,臉色慘淡,雙目緊閉。
我心亂如麻,既盼著他能睜開眼睛,看我一眼;卻又不忍他睜開眼睛,看見俠客林生離死別的最後一幕。
他的雙目緊閉,一絲也沒有睜開。
來不及了。我看見許多人已在搬弄一些陶罐,我知道這些是狐狸炮,罐裡裝的是石灰和火藥。
“這些是太太當年改進的狐狸炮,裡面不但有石灰、火藥,還有鐵砂和鐵鍋的碎片。”
“你們騎老爺的這匹老馬走,快走,俠客林就交給姑娘你了。”
李忠的眼角已經有些潤溼了。我騎上馬,抱緊手中的人,忍不住抬起頭來,再多看他們一眼。
李忠揚手一掌,打在老馬的骻上,老馬一聲長嘶,飛奔起來。
我抱緊馬頸和他,跑出很遠,才緩緩收住步子,回頭望去,門樓、旗號、門前的眾人,都已溶入黃昏中最後一抹殘陽。
百花坡。
幾隻晚歸的蜜蜂落在蜂箱前,嗡嗡地扇著翅膀。我輕輕放下盛著蜂王漿的木碗,望著床上的他出神。
他的臉色已經好多了,也許,他不久就會醒來吧?我下意識地捋了捋頭髮。
屋外,老馬忽然發出一聲悲鳴,掙開馬韁,飛奔而去。
我跳起來,衝到屋外。
夜晚的山林靜悄悄地,只有幾聲樹響,幾聲蟲鳴。
轟~~~~~~
震天動地的一聲,彷彿天地都在顫抖。
南方,俠客林方向,夜空已被染得一片通紅,紅得就像俠客林旗杆上,那永遠飄揚的大旗。
躺在床上的他似乎被驚動了,隱隱發出一聲呻吟,卻終於沒有醒來。
夜風散亂著我的長髮,我久久地站著,眼淚一滴又一滴,溼潤著腳下的野草。
………【第七回 墓上花開】………
這是哪兒?
鼻端傳來隱隱香氣,是花香,還是別的什麼香?
耳際嗡嗡作響,時有時無,是聽覺?還是幻覺?
眼前漸漸清晰了。23Us.com床頭五顏六色的花兒,依稀青竹的四壁和屋頂,這是哪兒?一隻蜜蜂扇著翅膀,輕盈地從眼前掠過。
“醒了醒了!”
一張女孩子的笑臉把眼前的一切擋了個嚴嚴實實,她的眼睛大大的,可是眼珠紅紅的,眼圈黑黑的。
我笑了。我看見她的紅衣,聞到她手中蜂蜜的甜香。
“你、你也摘了這麼多的花……”我不知怎地,竟說了這樣一句。
她輕輕瞪了我一眼:“你以為我是你那!這些都是野地上的花兒,採了又長,長了又採,風風雨雨慣了的,不是你們家……”
她突然打住了話頭,臉色似乎變了變,但很快又笑了笑。
她的嘴角在笑,眼睛卻一點兒也沒笑。
我突然想起了些什麼。我怎麼會在這裡?
達摩寺……玄秘派……俠客林……
“這是哪兒?我睡了多久?忠叔呢?家呢?……?我幾乎是喊叫出來,腦袋轟地一聲,眼前也霎時黑了一片。
“這裡、這裡是百花坡……”她喃喃地反反覆覆唸叨著同樣的話,小臉漲的通紅,似乎已經幾乎要哭出來。
我勉力支撐著,掙扎著想坐起來,她急忙扶住我。
她的臉色有些憔悴,神情有些疲憊,我不覺一陣愧疚,正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