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冷笑。這點內傷,又算得了什麼。
有嗣音在,阿準十之□□是死不了。
該殺的人,沒死。該死的人,確是都已經死了。
他每在雪地裡走一步,就留下一個兩寸深的腳印。踏雪無痕的輕功,現下想使出來,已是不易了。
一口鮮血嘔出,他感覺舒服了許多。
他用劍撐著地,雙臂都在不住發抖。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能倒下。
他的嘴唇開始發紫,不知是因為天寒地凍,還是因為毒性蔓延。至此,他只得席地而坐,讓真氣在體內執行,將毒素逼出體外。
那毒素就如在體內紮根了一般,每拔一次,想要連根拔起,卻只拔去了幾枝幾葉。才不過是中了不到一炷香的毒,就像一棵百年古樹,根本無法連根拔起,若想砍去,只能先削去它的枝葉,再砍斷樹幹,最後掘出根來,才算可以。數九寒天,他額上卻佈滿了汗珠。
嗣音沒下死手,卻是下了狠手。
當他終於把體內的餘毒清除乾淨,已是手腳痠軟,癱倒在地,汗水將衣衫從裡到外都溼透了。
到此時,他還是想大笑。他想說一句,嗣音,做得好。
“三叔,侄兒幸不辱使命。鍾離準已死,隨行的十七名殺手都已因公殉職,侄兒放火燒光了這十八具屍體。”水彧在靳人麒面前說完這一席話,緩緩起身。
靳人麒沒有說話,只微微點頭,隨後撕了那本死亡名冊。
“靳人麒。”水彧站直了身子,“從此你我兩清,再無瓜葛。”說罷,他拂袖而去。
他心裡清楚,如果靳人麒在四周埋伏了殺手,他必死無疑。
離開之後,他跨上了馬,在黑暗當中向前跑了一夜,毫無目的。沒想好要去哪,就隨心地去了。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這樣肆無忌憚地,去一個從來都沒有目的,沒有計劃的地方。從前覺得這個江湖很小,如今卻覺得這個江湖大得無邊無際。作為一個江湖人,這同太多人的感受,都是截然相反。
他在空氣中嗅到一種味道,自由的味道。
自由!
有的時候,自由價值千金,有的時候自由卻一文不名。
後來,他回到了京城,回到了他生活了十八年,在心中早已當作家的水府。
水彧在水雲天和林瀟面前跪下。
水雲天和林瀟面上都不見異色。
水彧面上帶著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絕,一字一句,如板上釘釘,“義父義母,孩兒自知犯下滔天罪孽,今日特來向義父義母請罪,不求義父義母寬恕,但求心安。孩兒本姓靳,明前四傑之首靳遠青乃是孩兒的曾祖,謹親王府靳人麒,是孩兒的三叔。曾祖一脈式微,是靳人麒將孩兒養大,送進水府,是為伺機復仇。曾祖母將曾祖一脈的敗落歸咎於水家,並說靳、水兩家世仇,代代相傳。靳人麒將復仇視為己任,為求靠山,進入謹親王府。孩兒為報靳人麒活命之恩,聽他差遣,殺人無數。嗣音入獄是孩兒設計,阿準重傷也是孩兒所為。如今自知罪孽深重,萬死不辭。”
說完這一席話,他面上的表情早已是從容淡定,終於,是一種解脫了。
他緩緩起身,伸出了手掌,長舒一口氣道:“孩兒決定,自廢武功。”
對於一個習武之人來說,自廢武功,同死了也沒什麼兩樣。從此再沒了內力護體,身體更將大不如前,可能變得手無縛雞之力,生不如死。
水彧閉上眼睛,將全部內力集於右掌,朝自己劈了下去。
手掌在面前戛然而止。
水彧頓覺胸口氣血翻湧,翻江倒海般的,喉頭一陣腥甜,血跡順著嘴角緩緩流下,直到順著下頜滴下,落在他的領口。
睜開眼睛看去,正是林瀟拼盡全力接住了他這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