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當父親的就多提點,同樣還在興奮勁上的李傳健耐心道:“大伢、二伢,你們莫蠢。你們從小就在學堂裡讀書,連家務事都沒做過什麼,到店裡幫忙打雜,就是讓你們接觸社會,去學怎麼跟人打交道。”
“大學畢業後,你們肯定會進機關。要是你們不會跟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聽不懂人家話背後的話,自己又不會講好話,你們拿什麼去出人頭地?”
旁邊的餘芳也比以前富態、白淨多了,穿著又體面,有了幾分當年的風韻,只是頭髮有些花白了。
“你耶耶講的沒錯,你們自己看看,這兩日家明跟親戚、長輩都親親熱熱的,講的話句句得體,你們卻只知道笑。好好跟耶耶學,吃幾年苦,學會了為人處世,以後工作了不吃虧的!
再講了,幫自己店裡做事,有什麼丟面子的?你們同學見了,還不會羨慕我們家有錢能開店?”
父母的語重心長,再加上親眼目睹小堂弟的應酬得體,腦子又不蠢的兩兄弟這才恍然大悟,連聲答應道:“曉得,我們住兩日就回來。”
“嗯,去二嬸、三嬸那借摩托車。踏板車輕便,男式摩托你們可能騎不慣。”
“哎”。
兩兄弟去找嬸嬸借來踏板車,帶著父母準備的禮物,去追趕騎腳踏車走遠的幾個母舅、姨娘。
送走了兩個爭了光的兒子,這幾天累壞了的李傳健又打點精神,去應酬鄉上來慰問的幹部。上次同古遭了水災,上頭的救濟糧還沒拔下來,但今年的公糧卻被上級政府免了。往年這樣的好事是輪不到李家的,記得十幾年前也是漲大水,全村都免了公糧就李家和幾家小姓人家要交,這都是出了大學生帶來的好事啊。
不是那個時代的人,很難理解那個時代的大學生,對於一個農村家庭的意義。農村人靠土地生活,公糧、三統籌五提留都指望著那幾畝薄田,一年累死累活到頭來,也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碗白米飯。
家裡出了大學生就不同,考走的能吃一毛八分錢的國家糧不說,而且他本人的口糧田、山林可是用不著交還村裡的,這等於給家裡人一年增加幾百斤口糧!
這還只是糧食的問題,還有一些由鄉幹部把持的砍伐指標、救濟糧分配,也會有所傾向。山裡人不比平原,田裡種出來的糧食不夠煳口,要靠從山上砍伐木材賣錢,再去糧站買返銷糧,而砍伐指標就是允許你砍伐的法律憑證。若沒那東西,你砍下來的木材根本無法進入市場,甚至剛從山上扛下來,就會被林工站、森林公安沒收。
在一個法制不健全、權力沒有監督的時代裡,你能指望那些鄉村幹部能公正行事?還不是鄉上截留一部分,村裡再截留一部分,再按人頭往下分?至於那些被截留的指標,都會進入黑市流通,要麼高價賣給有需要的村民、要麼成為那些木材販子手裡的工具,用來低價收購山民手裡的無指標木材。有些做得過分的地方,那些孤寡老人或人丁不旺、老實巴交的家庭,甚至一年到頭都分不到幾立方的砍伐指標,跑到鄉上村裡去問時,得到的回答是兩個字‘沒有’!
家裡出了讀書人就不同,鄉幹部中間隔了村幹部無所謂,可村上的幹部卻絕對會收斂,怕人家日後風水輪流轉時報復自己。先不說人家以後能不能當官摘了你的小帽子,即使人家再沒出息,當一輩子的教書匠,日後也能在子孫讀書上卡死你!
黃泥坪李家是外來的又人丁不旺,因此受本地大姓、村幹部、鄉幹部欺負是常事。近的不說了,好歹李家有七個身強力壯的男丁,村上鄉里做事不會太過分。遠的,卻可以上溯到三十五年前的慘事,若是當時李家有七個身強力壯又強硬的兄弟,家裡還有兩個大學生,李家那四男兩女也不至於全部被強逼著去修水庫,最後又全部被洪水沖走,連具屍骨都找不回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