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朱厚熜心裡一暖,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忽而又問道“你這些天來,每到一處地方就出去繞一繞,可看到什麼東西?”
陸斌臉色肉眼可見的低沉下去,一抹陰霾之色在他的眉頭展現,固定,怎麼也沒有消去的跡象。
“每次待著補給的時間不長,太詳細的,我也沒有看見,但有些比較突出的問題,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還是土地兼併的問題?”
“是,經過潞安府的時候,那邊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土地,土地,有些土地拋荒了。”
朱厚熜被驚住了“拋荒?土地怎麼會拋荒?無農人種地乎?不對啊!潞安府人多地廣,怎會有地荒無人種的情況發生?”
“我料想,應當是土地兼併到了一定程度之後,當地家族沒有餘力招佃戶耕種,於是寧肯拋荒。”
“是沒有餘力,還是不肯舍下餘力?”
“大概是後者吧。”
“媽的,該殺,潞安府,上到府臺,下到各個家族,個個該殺!!!”
“這不會是個別現象,是演變而來的,只不過這個地方做的更惡劣而已,只不過別的地方你朱厚熜還沒有看見而已。”陸斌實在忍不住兜頭一盆冷水澆下去。
朱厚熜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眼中卻閃爍著幽幽鬼火“我明白,我明白,就像你說的,這是這個延續了千年的時代的錯誤,我明白,陸斌,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有,流民問題,流寇問題,有些家族甚至已經開始養寇自重,用以獲取橫財,以及給縣官刷政績,還有就是貪官問題,貨幣問題,經濟問題,商會商幫這些人遲早是大麻煩,他們對於人的腐蝕實在太恐怖了,儒教,禮教問題,我還是認為女人有資格在陽光下與男人一起共事,吳嬸嬸這樣的人,你認為她不如男子嗎?”
朱厚熜沉默下來,抿了抿嘴,用低沉的嗓音說道“吳嬸孃那樣的女子,當然比許多男人都要厲害,她可是在刀兵之中救下了修竹,救下了小跳蚤的堅強女性,我能叫她一聲吳嬸孃,可是我的幸運!”
“哥,抱歉,我說著急了。”
“沒關係,兄弟,這真的沒關係,你們都不願意在我面前提及她們,但我不會沉淪在悲傷的情緒之中,絕對不會。”
“哥,吳嬸孃,最後應該沒恨你,她最後應該知道,你沒有辦法。”
朱厚熜霎時陷入到回憶當中,吳嬸孃的手握住刀柄,起先,她投遞給這個世界,投遞給他的確實是怨恨,怨毒的目光,可最後她的眼神空洞了,只餘下一絲絲哀求,頭在剩了寸許白刃的刀上磕了磕。
這是她最後做的事情,她不比任何一名男人差,至少英勇赴死的鐵山叔,託付的後事,她完成了。
可悲的是自己這樣擁有地位,擁有世子身份,擁有王爺身份,擁有皇帝身份的人。
月姑,亦是她,他以及他們,無言中的託付,珍貴而呵護的善良珍寶。
也是存放在自己心頭上的活潑與靈動。
可惜,這份託付,自己沒能承接住半分。
“我知道,我知道,嬸孃教了我很多東西,但唯獨沒有軟弱,你放心,我不會軟弱,絕對不會。”
一要教你學善心,二教你體魄強,三不教你學惡行,教你學堅強。
親阿孃那個生育我,給我以好體魄。
強壯如牛,力似虎,壯那個胖肚腩。
乳媽媽那個哺育我,教給我好書籍。
認過文字,學論語,迷糊伢子糊昏昏。
又與個嬸孃學事理,是非不曾辯曲直。
油燈下補衣,看個好鬢角。
山窪裡摘菜,看個好賢惠。
油碗間分肉,看個好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