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滿當過喬正僧的司機,但自從轉到仙月林當經理後,喬正僧就沒再找人,大部分時間自己開車。之後寥寥數次的同車而行,也都是喬正僧載他。楊滿想起來,似乎每一次坐喬正僧的車,也總是一言難盡。
有個鐵皮殼子避風擋雨,當然比剛才好多了。但山路陡峭,地上積了雪,視線又不好,行車是非常危險的,所以喬正僧開得很慢,車子蝸牛一樣的爬行。透過車玻璃,楊滿看另一側的路面,邊上無遮無擋,而下面就是懸崖。
風又小了一些,雪卻下得更大了,就好像頂頭拆了一床鵝毛被子,極目之處都是紛紛揚揚的白色。
車子沒有下山,走了一半楊滿才發現,這是去往另一個山頭的。怕喬正僧分神,他一句話也沒有問,心裡卻生出幾分八九不離十的猜測。
離開大路後,他們駛入一處緩坡,再往前,就又平坦了很多。草木經過修剪,沒有了橫生滋長的樣子。等車子走近,楊滿便看到了傳說中正在修繕的山莊。
從外面看,這宅子確實破舊了,但是紅牆綠瓦,還能看出點前朝貴胄的排場。楊滿跟著喬正僧進去,看到了院子裡堆著的材料,還有各處散落的做了一半的活兒,說明這裡正在施工。
喬正僧沒有帶楊滿往裡走,而是進了南邊的一間小屋。
屋子裡很整潔,牆刷的很白,地面也乾淨,與外頭斷裂的窗欄,還有腐朽了的木門不太相稱。看得出來,這裡是有人收拾的。
喬正僧解釋,“本來是要帶你下山的,沒想到天氣這麼壞,只好先來這裡躲一下,等雪停了再說。”
楊滿取下圍巾,上面的雪落到地上,瑩瑩的一片。屋裡沒有生火,幾乎跟外面一樣的冷。
喬正僧看到了,於是便說,“你歇會兒,我去燒水。”
楊滿聽了嚇一跳,急忙回應,“不用不用……還是我去吧。”
對方卻沒言語,看了他一眼便出去了。但是要喬正僧動手幹活,自己則等在屋子裡,這種事情楊滿無論如何還不能適應。
看到楊滿跟了出來,喬正僧也沒理會,他推開隔壁的房門,徑直走到灶臺前生火。
柴是現成的,缸裡也有水。楊滿頭一次看喬正僧幹這種粗活,驚訝的發現自己插不上手。對方說不上多熟練,但也沒太大困難,幾股煙過後,那些乾燥的枝條便溫和的燃燒,生出通紅又服帖的火來。
喬正僧讓出一把矮椅,示意楊滿坐下來烤火。於是楊滿坐到爐邊,打量周圍。與隔壁那間不同,這屋子大了很多,但也髒亂了很多。炕上光禿禿的,連個鋪蓋都沒有。
“暖氣還來不及裝。裡面的屋子都太破了,沒法住人,只有把這排傭人房先修一下,讓工人們住。”
楊滿問,“那工人呢?”剛才他進來,可是一個人都沒看見。
喬正僧答,“馬上過年了,都下山了。”
楊滿這才猛地記起,沒有錯,後天便是年三十了。
看門外這雪的勢頭,恐怕是要留他們在山上過年了。這時候楊滿想到秋雁,連忙問喬正僧,“我乾孃……她怎麼樣了?”
喬正僧正在捅火,頭也不抬,沒好氣的答,“活著,沒死。”
既然對方不想提秋雁,楊滿只好打住。他想問喬正僧是怎麼找到他的;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裡,離天津城多遠。
毫無疑問,宅子的新主人就是喬正僧了。他還有點好奇為什麼要買下這裡。就算這地方山林秀麗,可房子老的不像樣了,修起來比重建還費事。
這麼多問題壓在心裡,楊滿一句也沒問出口。他體諒喬正僧的勞苦,想讓他歇一會兒,或者說,把提問的機會讓出來。經歷了這麼多他知道,對方不可能沒有想問的。
木柴燒得噼啪響,兩個人盯著爐膛裡的火苗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