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濃重的霧
山谷裡起了風,料峭襲人。月色在草木與溪澗間塗抹,肆無忌憚。與風聲水聲相佐的,還有精疲力竭的蹄音。
馬兒自山脊飛馳而下,再也無力奔跑時,已身在幽谷深澗中。到了實在行走不動,它才駐足於溪流旁。只是它大概想不到,這埋首飲水的舉動卻將驚醒伏在它背上的兩個人。
山澗清淺,冰涼的水花濺在了羌淺的臉頰上,她的雙目不覺撐開道縫隙。
奇怪,為何碧空星辰中會有兩人一騎?
她只感到了頭上一沉,軀體彷彿已不屬於自己。接著,她便失控地墜落,滿目星辰皆被攪散。
羌淺從馬背跌落溪中,流水沖刷著她的身軀。徹骨的涼意瞬間席捲全身,刺激她神志的恢復,也再度帶來了那錐心刺骨的痛楚。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身邊還有一人,與她如此之近,更與她無法分離。
戚燁就在她背後,與她一同栽倒在溪水裡。他的肩膀緊靠著她的肩,被水浸溼的髮絲黏在她頸上。
一支箭,竟鎖死了兩個人。
痛楚令羌淺發聲困難,她也不敢妄動,因為即使再細微的挪移都會使疼痛變本加厲。她只能眼望著鮮血從自己與戚燁的身間淌出,流經身側的溪水又不斷將其衝散。而戚燁的身體早就不堪重負,如今又被利箭貫穿了肩胛,羌淺能感覺到,他只比她傷得更重,承受著比她更大的苦楚。
馬兒飲飽了水,在岸邊嘶鳴一聲,踏著水花垂首拱了拱羌淺的雙足,像是連它也憂心起兩人的安危,不肯獨自離去。
羌淺與戚燁已命懸一線,可就在此時,遠方山野卻又傳來了異動,呼喝人語隨風入耳。羌淺憑僅餘的耳力判斷,這響動人聲均來自於曹千流的人馬。
東廠眾人正搜尋二人而來,遠處林木間隙閃出點點火光,先行數人已向溪澗逼近。
羌淺驚懼地聆聽著那動靜,深知自己與戚燁絕不能繼續躺在這溪流中。咬緊牙關,她一面強忍劇痛,一面極小心地揹負戚燁站起,深一腳淺一腳趟出了流水。
馬兒見羌淺從水中站起,跟回了她身邊,可羌淺已沒有力氣翻身上馬,戚燁也再經受不住顛簸,他們現在每向前走一步,噬骨的疼痛就增加一分。而馬蹄落地即出聲響,反倒容易令她與戚燁兩人暴露行跡。
她奮力地向馬兒搖搖頭,叫馬兒莫再隨行,但馬兒似是認定了她這主人,倔強地跟在她身側,不離不棄。
好,那就讓我們同生共死吧……羌淺對馬兒心存感激,也就由得它跟著,步履維艱地向幽谷深處行去。
……
陡峭的山壁直聳入雲,抬眼望不到邊際。深谷裡彌散著濃霧,吞噬了月光,亦遮蔽了羌淺的視線。
她還在走著,只是腳步已變得極慢極亂。馬兒也在還在她身邊,不過她看不見它,唯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與馬兒幽幽的蹄音在耳畔迴盪。
越向深處走,谷中的霧就越濃,漸漸的,痛感就像要將羌淺殺死,她的眼前只剩下無際的迷濛。
耳後,呼喊聲又追了上來,那聲音代表著越來越多的人正為搜捕二人而入谷。但羌淺無力回頭也不能回頭,她能做的只有奮不顧身地邁著步,不去理會足下的磕絆與阻障。
伴隨著濃霧的愈發厚重,追擊眾人的聲音不再像先前急促,這些人好似在深入谷中重霧後也變得謹小慎微起來。
渾噩的思緒已不足以令羌淺思索敵人的行動,搖搖晃晃中,她發現腳下已無路可進。
兩山峭壁不知何時竟會聚於一處,她的足尖撞到了堅硬的山石。濃霧飄散,高不可測的山壁好比千金巨石壓在了她的胸口。
絕望如洪水衝擊著羌淺的心田,生存的希冀正一點點消融,她的雙腿也再不